“你愿意保护我一辈子吗？”
“我愿意！”从语气来判断，激动而带着无比急切的调调无疑很好的说明了态度。
然而这个声音并非来自空。听到妲己发问的空脸上全然没有丝毫的高兴，实际上他在思考这个要求是否过于苛刻。保护几天尚且简单，但保护一辈子嘛，谁知道这里的一辈子是多久呢？
空看向一旁，马可波罗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地上爬起，仿佛方才躺在火炭上。
“我很愿意啊。”马可波罗再次焦急重复。他用手抹了一把鼻血，发现尚未完全止住，顿时又使劲擦了几次，把自己抹成大花脸。
空看着精神抖擞的马可波罗，他那被自己的血迹所涂满的脸上已然是一片暗红色，显得其眼神尤为明亮，就如初恋的情人注视着彼此时所展现的神情一般，坦诚而炙热。
妲己被这突如其来的回答惊讶得不知所措。实际上她对自己感情并没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并不会因向她表白的人和预期的不同而失望，如果有预期的话，那么也仅仅是找一个能够保护她的人。一如当初她心甘情愿的服侍商纣王，那时她无忧无虑一切随性，即便后来下场凄惨，但至少纣王许她几十载的欢欣，她觉得他挺好。可如今无论是武姐姐推荐给她的空以及马可波罗在她看来都没有多大区别。甚至似乎马可波罗会对她更好一些，因为在此以前没有人对她展现过那种眼神，最重要的是，灼热但毫无淫猥之意的神情不知怎么有些让她心神恍惚，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喜欢？想到这里，以魅惑作为唯一能力的妲己自己却有些心绪不宁。
于是妲己再次犹豫的看向武曌，却没人注意女帝在马可波罗在进行那一番急促的行为时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神情上似乎早有预料，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就差在脸上写上“我武曌什么不知道？”当然，以她的胸围来看，什么事了然于胸都显得不为过。
“呦，小妲己有自己的想法啦？我只想要你考虑清楚这种程度的保护，是你真正想要的吗？至于你怎么选自然由你。”
“可是空的实力也保护不了我呀，我觉得马可波罗挺好。在我需要的时候，无论他是否能够处理我的问题，他一定会来的。”妲己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说了这一番话，声音弱弱的，似乎仅仅为了是对自己解释。
在马可波罗脑海中，这声音却如惊雷，让他心绪激荡。他眼眶里似乎有一些晶莹的东西，只是刚欲溢出就被脸上干涸的血迹吸收。“大...大哥，我是不是...还在梦里，我突然有点害怕...怕这一些都是假的。怎么就...就真的一见钟情了呢。”他身形微微哆嗦，眼睛瞪大，瞳孔微缩，甚至突然不敢去看因为刚才说出那些话而突然面色通红，一脸娇羞的妲己。
“是真的！”空抓住马可波罗的肩膀使劲摇晃要让他相信，神情却柔和中带着几分鼓励，还夹杂着一些思索。
“那就好。”马可波罗觉得自己浑身一松，如释重负。顿时音色中难以掩饰自己的虚弱。“不过...大哥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啊，明明...这么好的姑娘...”马可波罗话还没说完便一头栽倒，评论的对象是空，视线却一直指向妲己，即便已然倒地，依旧迟迟不愿闭上眼。
妲己再顾不得害羞，慌忙冲过去，抱住马可波罗。
原本空离马可波罗最近，却没能及时伸手扶住马可波罗。神情中的思索之意愈发浓烈。他明白马可波罗没说完的话，无非就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何对妲己这般的绝世美女都无动于衷。
在马可波罗提到这是否是梦境的时候，他就开始思索，曾经他一度陷入重重折磨的幻境，而从这次醒来发现事情和从前似乎截然不同。他在想，是否会有如此真实的幻境呢？或许这一次都是真的？可他也同样无法判断之前所处世界的真实与否。想到这里他的思绪愈发混乱，各种头绪纠缠不清，如一团乱麻。
而马可波罗的疑惑则突然让空交错复杂的思维一顿，在妲己提出“你愿意保护我一辈子吗？”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想的仅仅是要保护她一辈子这种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拒绝，或是让这个时间大大缩短，而非注意到那个问题或许可以带来一世美满的爱情之类的东西——那是结合马可波罗的表现才让他反应过来的。
难怪这么多人担忧他的情商。空内心叹息。不过这已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从中抽丝剥茧的了解了自己许多。
这听起来很奇怪，一个人竟然会对自己一无所知。但实际上空就是这样一个人。因为他甚至不知道他是谁，所以他称自己为空。这里“我是谁？”这个问题并没有到达哲学的层面，仅仅是问对自己久远的过往的了解。可空却对此一无所知。仿佛凭空缺少了一段经历，仿佛他是凭空产生的。仿佛他无根无源。没有人甘愿如此。
而此时他就对自己潜意识的情感趋向有了更多了解。似乎他并不想在爱情这方面有过分的牵扯。可是...为什么呢？
空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是孤身一人，不曾拥有可以交心的知己，即便有过关系比较亲近之人，也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被冲淡，空已然记不清第一个和他愉快相处之人的相貌。空觉得有些悲伤，突然间发现自己所追寻的记忆是其他人习以为常拥有的。仿佛他与世界格格不入。
即便眼看可能收获爱情的机会在眼前逃走，他对其却毫无失落感。或许，不曾拥有，便永远也不会明白那种感觉吧。
空觉得自己是漂泊无依的孤魂野鬼，即便某日世界上没有了他存在的痕迹，也不会有人记得，一个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的无名之辈，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吧。可是即便是无根之萍，在雷霆大作的雨夜，也会想有自己向往的扎根之处吧？
一时间空觉得自己有些累。
漂泊，总会倦的。
“喂喂，不用一副悲剧大戏男主角的脸色对着外面的瀑布吧？”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突然在空的眼前晃了晃，打断了他的万千思绪，一时间只觉得它白得有些晃眼，仿佛释放万丈光芒的太阳，将它从绝望的深渊引导出来。“你这样一脸老婆跟人跑了的表情是什么回事，反正你又没老婆。”
“你的手很漂亮。”空盯着武曌的玉葱，语气真诚。
“...能不能好好说话？”武曌无语。
“女帝的手指精致而不乏优雅，修长而富有细节。”空认真的组织了一下言辞，自认为这次满是真诚的与人交流。
“...好吧，我们聊聊你怎么突然如此伤感？”女帝发现自己难以和他解释方才那句话的诸多内在含义。
“因为我发现我一无所有。”空神情黯淡。
“虽然你没老婆，虽然你没朋友，虽然你小弟也敢抢你女人，虽然你实力很差，虽然你没铭文，虽然你情商堪忧，虽然你表情苦逼，虽然...”
空觉得要是自己不打断她的话，她能说一天的虽然。“行了，那些虽然我都知道，你赶紧说但是吧。”
“但是你本来就一无所有呀。”
“你...这是在安慰我？我怎么听着觉得不太像？”空觉得自己的智商也受到了侮辱。“我可是老实人，你可不能骗我。”
“谁说我要安慰你了？”武曌翻了个白眼。“瞧你那傻样，活该当个穷鬼。”
空闻言大怒。“穷鬼怎么了，当皇帝了不起啊？”
“当皇帝就是比你这穷鬼了不起啊，怎么了，你有意见？”女帝突然释放出滔天气势。“你这种一无所有者就该躲在垃圾堆里苟活一世，出来丢什么人，现什么眼？”
“可穷鬼也想拥有一些自己的东西呀，即便...对别人而言那已经习以为常。穷鬼也是有梦想的呀，即便...那比较低。”空觉得女帝一释放威严，自己仿佛被大山镇压着，一时间语气上也软了许多。
“你就是用这种颓废而无操守的态度去追梦的？那你的未来恐怕永远都只是个梦了。”女帝冷笑。
空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在重重幻境中保证自己不会奔溃的唯一的坚守被人所侮辱，而那是他存在的意义所在，顿时怒不可遏，即便有武曌的威压也难以抑制，已经处于内心怒火之火山即将爆发的临界点。“你放屁！我告诉你，即便我只剩下了这份坚守，也不是你所能欺侮的，若果说我拥有什么，那便是我唯一的东西了，那是我追求一切的资本！匹夫一怒，尚可血溅三尺。”
“那你为什么要自怨自艾呢？那你为什么不付诸行动呢？那你为什么甘愿让人轻视呢？就因为你生来就一无所有？可即便你生来就拥有一切，没足够的实力你也保护不了你所珍视的！”言毕，女帝突然敛去气势，如波涛汹涌的大海瞬间转变为温和平静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