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雨欣已经去了,白夭仍然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左手轻轻抚摸着她抓过的地方,他艰难地回头,看了一眼当夜相拥而眠的“地铺”,摸了摸一同靠过的巨石,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的心中一直回荡着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如果你要入世,不要相信任何人…”他用手扶着树,在山脊树林中穿行,他没有目的地漫步着,岩石扎伤了他的脚,他仍然没有感觉到疼痛,或许是伤感充斥了整个脑海,心中的痛更盛吧。
不知过了多久,明月再次升起,山里的清风也吹拂起来,他感到了一丝凉意。有些累了,他能够感受到身体和精神的疲惫,他又走了几步,找到一块还算平坦的土地,靠在树边,望着明月,就如他先前向明月寻求平静一般。
忽然,树上出现了一个人,穿着黑袍,在漆黑之中难以看清他的样貌,看体形应该是个男子。他也看了一会儿明月,又看看坐底下的白夭,蹲下来,树枝抖了抖,树叶随之飘落
白夭也注意到了上面的动静,抬头望去,忽然看到一张布满皱纹、苍老的脸。他吓得大叫一声,迅速站了起来,冷汗顿时透湿了后背。他转身,紧紧盯着这个神秘的老头,生怕他做出一些危险的举动,定睛一看,他感觉到这个老头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为什么熟悉,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个人。
老头脸上有几分羞恼,道:“小子,你想不想学本事?”
白夭又盯了一会,轻轻答道:“要。”谁不想学本事呢?自己修炼太慢,要到她那个程度才有可能去找她。白夭坚定了自己要学本事的信念,但依然没有相信这个奇怪的老头,他一直记着华雨欣的话。
老头笑了笑,从树上跳下来,道:“那拜我为师怎么样啊?”
白夭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头,没有回答。这个老头怎么这么奇怪啊,正常人应该是等徒弟的吧,又不是找徒弟,而且也没有一点老前辈的风范,这不能随便拜师。
老头等了一会,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向前走了两步,白夭也紧跟着退了两步,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老头仔细打量了一下白夭,道:“你小子是不是看不起我?我看你根骨不错,才收你做徒弟,别人来求我我还…”
白夭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下意识地要用手抓地,可惜土地过于松软,没抓住,竟滑了下去,惨叫声清晰可闻。
老头大惊,喊道:“小子,你不想听我说话你就直说,跑什么啊。”
老头在这树下走动几步,眼中尽是焦急,“这山势倒是陡峭,可苦了老夫我了。”
老头小心翼翼地扶着树,在皎洁的月光下,沿着白夭滚过地面留下的痕迹,在黑暗中摸索,缓缓向山下走去。
“咚”的一声,白夭重重地撞在了树上,脑中一阵恍惚,而后,剧烈的疼痛从后背传来,与之相比,脚上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他晃晃头,让自己能清醒点,他用力从树旁爬了起来,却根本站不起来,他发现自己的后背好像已经难以动弹了,恐怕是骨折了,腿也没了知觉,只有手能够活动。他咬着牙,忍受着这剧烈的痛苦,他匍匐在地上,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防止自己叫出来,唯恐被那老头发现。
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住了,发出了惨叫的声音,此时他已满嘴是血,头发也掉了几绺,而后,他又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的恐惧和绝望慢慢升起。这个老头肯定发现我了,他肯定不是要收我做徒弟,他看我现在这个状态,肯定不会说什么根骨奇佳,我看到了他的脸,他一定会杀了我的。我,恐怕在劫难逃了。
这时候,老头还在下着山呢,忽然听到山下传来一声惨叫,他很快便找到了方向,迅速加快了步伐,向山下走去。与先前小心谨慎的样子截然不同,他不再注意落脚的位置,而是只用手保持着平衡,跌跌撞撞地向白夭的方向跑去。
他远远看到一个身影,趴着靠在树边,紧埋着头,浑身都是泥土,俨然成了一个泥人。
“喂,小子,看到了吧,这就是不拜我为师的下场。”老头走近白夭,绕着他转了几圈,眼中尽是嘲讽的笑意。
白夭也不回答,只是怨恨而害怕地看着老头,尽管他竭力压制自己对死亡的恐惧心理,但依然被老头看出来了。这肯定是要动手了,没想到我这一生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了。
“你这伤的可不轻啊,怎么,害怕了?”老头依然注视着白夭。
白夭突然奋力向前爬去,用手扒土,拖动自己,膝盖在泥土上划出了两道深深的痕迹。
“诶哟,这求生**,不错,不愧是要成为我徒弟的人。”老头仿佛看笑话一般,慢慢跟着白夭。
“你为何不拜我为师?”老头严肃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白夭。
白夭停下了,回头看着老头,先前的熟悉感不复存在,他冷冷道:“凭什么?”
“我的实力天下第一,你可愿拜我为师啊?”
白夭没有回答。
“天地之事我无所不知,你可愿拜我为师啊?”
白夭仍然没有回答。
“我习遍天下一切功法,你可愿拜我为师啊?”
白夭仍然只是冷冷地看着老头。
“如果你再不拜师,我现在就杀了你!”老头突然阴狠起来,提起灵力,竟是五颜六色的,尘土飞扬,衣袍无风自动,露出了一截干枯瘦小的手臂,当真是皮包骨头。
他不待白夭回答,抬手向下一压,白夭顿时感到后背传来一阵巨力,将自己种种压在了地上,全身各处的骨骼传来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白夭能够感受到这股力量对自己脊椎造成的二次伤害,其他部位也是疼痛难忍。他忽然想起了华雨欣对他说过的话,他用自己最大的力量说道:“弟子拜见师傅!”
话声刚落,挤压全身的巨力就散去了,白夭不堪重负,这十几秒,仿佛从地狱到天堂一般,意识陷入了黑暗。
老头轻轻捶了捶背,道:“还真是累人啊,不过这第一步也算是完成了。不愧是雷灵所化,竟生有七窍玲珑心,天生便能口吐人言,比老夫料想的要好很多啊,就是这思维还不够冷静,还有待磨练。”老头慢慢地向远处走去,宛如一个将行木就的凡间老人,背影渐渐消失在月光下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