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看!”
慌乱的奔逃中,小女孩的手指向了漆黑夜幕下帝城力唯一闪烁的一点光。
一点穿越薄纸而透出的——金光。
它是黑夜中大海边上的灯塔吗?
总之,对已经无力奔跑的辰巧儿而言,这一道光,却无疑是生的希望!
她已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被人拒在门外了。
“小姐,那是客栈。”拉着辰巧儿奔逃的小女孩忽然发现了什么。
“客栈…”辰巧儿咬了咬嘴唇,“我们走!”
能住客栈的,大多是猎妖者,他们的实力大都非常强大,甚至有可能是——先天。
在这个时代,天地灵能渐已稀薄了,除了那些大家族有十分稳定的人晋级先天外,寻常人家,乃至猎妖者,要成为先天也是千难万难。
但,猎妖者毕竟是在刀尖上行走的人。
优胜劣汰,没有成为先天的猎妖者大都死了。
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会不在乎幕后的势力而救自己吧…
辰巧儿这么想着。
可…万一自己落入那些脾气古怪的猎妖者手中,岂非是另一种折磨?
但,她终究是提着最后一口气力,来到了客栈门前。
然而等待她的,却是一记饱含杀机的剑光。
没有能量波动,不是先天强者,但,本身就十分锋利光滑的长剑,却在月的照耀下,白得耀眼。
“小心!”
辰巧儿身边的小丫头却乍然惊起,于此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人的意志,果真是最为神奇的东西。
“翠!”辰巧儿惊叫,想要去拉,却已是不及!
那一道小小的身影被剑穿过…血腥味顿时浓厚起来。
被剑穿了心肺的小女孩任未死绝,她稚嫩的小脸上出现了狰狞狠厉与疯狂的神色…
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能让这样的小女孩露出这种可怕的表情来?
小女孩的嘴角流出了血,与她胸口的血汇在了一起。
她诡异地笑了笑,用最后生命的余光,掷出了手中的短匕。
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那隐与暗中的刺客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受伤而遁。
他万万想不到,常人必死的伤对这个小女孩而言竟还有临时挣扎同归于尽的能力。
他也同样没有想到,这匕首上有毒。
见血封喉的毒。
他死得比小女孩更快!
这电光石火的一刹,又两条鲜活的性命消逝。
真的有“天堂”这样的东西来抚慰无尽已死亡的怨灵么?
龙暄是不信的,他宁可认为这世间存在地狱。
而现在,辰巧儿也不信了。
这人间,又岂非是最大,最可怖的地狱?
活下去的人,需要多少的勇气呢?
远处的远处,还在埋人,那这里,也需要有人来埋葬“翠”的尸体吗?
辰巧儿淡漠地看了她稚嫩的脸与无神的眼。
她推开了客栈的门。
她要活!
她愿为复仇付出任何代价。
不论愿意救她的是人,还是——恶魔!
就让她,在无边的黑暗与仇怨中,堕落吧!
至于那个名叫“翠”的小女孩…
不是已经在虚无的天堂中了吗?
至于她的身体…
死去的东西,不论是人,是兽,都会成为这世间铺垫的…烂泥。
那有何必在意归宿?
总之,辰巧儿会让那些破坏她家庭的人——变得比烂泥还不如。
**,总是人力量的源泉。
仇恨,岂非也是力量的一种?
她慢慢地走着,精神上的兴奋已盖过了**上的伤痛,虚弱感奇迹般地消失了。
她知道,她已经打破了自己的极限。
不论是**,还是精神。
平静穿过每一扇房门后传来的神念扫描。
她不再有一丝的畏惧。
没有可失去的,就没有可畏惧的。
在她心中,天地茫茫,又岂非仅剩她自己一人?
什么都没有,岂非不是一种完美?
她来到了那扇闪烁着金色光芒的房间外。
那些四处扫描的神念全都缩了回去。
是在畏惧这房间的主人吗?
辰巧儿开始嘲讽的轻笑。
果然,没人反驳。
于是她轻轻叩起了门。
………………………………………………………
龙暄正不断演练着手中的阵法,以期能更方便,更迅捷地施展出来。
他手中托着的金色光团已完全成型,看不出一丝阵法的痕迹,就像一颗微小的恒星,绽放光与热。
但在他另一手中,却又生成了一颗黑洞一般的球体,讲所有的内能,尽数吸纳了进去。
只吸热,不吸光!
(果然,内能的流动遵循温度法则…只有温度高的物体传递内能到低温物体,但,这个高温物体的内能未必比低温物体要大!唔,那个女人…找过来了么?)
龙暄收回了手中的阵法。
而与此同时,门外也响起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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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巧儿一直在设想,在这客栈中,最强大的人,究竟是谁?
是魁梧凶残的大汉,还是,仙风道骨的老人?
但开门的却是一个少年。
莫约十六七岁的少年!
她细细打量了龙暄一眼,又低下头,散乱的发丝遮盖了她的容颜。
她窥得了龙暄的全貌,她也知,自己方才的打量,是极不礼貌的行为。
不知为何,她心中却微有一丝慌乱。
仿佛她面前站着的,不是人,而是魔!
魔,不是那种见人就杀,嗜血疯狂的变态,而是漠视众生,度人死亡的行者!
她在龙暄身上看不到人的感情。
她感觉浑身冰冷。
怪不得没有人敢招惹这个少年,即使是刀口舔血的猎妖者也不敢。
因为他看起来不像是个人。
辰巧儿没有说话,她在等龙暄先说。
但龙暄却没有说话。
凝固与沉寂的气氛,就像一座山。
压力渐大,辰巧儿已喘不过气来。
终于,她开口:“你,能让我进去吗?”
一开口,辰巧儿就知道,这场无声的对决中,自己已经输了。
龙暄面无表情地走向室内的桌子边上。
他倒了两杯茶。
辰巧儿如愿进入了房中,并轻轻关上了房门。
这回,至少——摆脱了那些追杀。
她默默安慰自己。
“怎么?你不说说发生了什么事?”龙暄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
“被灭门了而已。”
龙暄不屑嗤笑。
这个解释,当真简洁到了极点!
至少,在龙暄的“势”的压制下,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勇气可嘉,还是——不知死活?
既已明了自己的状况,还要故作姿态地来显示自己的不卑不亢,这傲气,还真是要不得。
龙暄弹了弹手中的杯子,那精细如玉的白瓷杯中的茶水开始沸腾起来,在空中形成一缕雾一般的白气。
在辰巧儿惊诧的目光中,那缕白气却凝成了骷髅的脸。
“你,来找我做什么?”龙暄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
辰巧儿的面色变幻了一下,最终长叹一声,放下了最后的尊严。
“只要你帮我报仇,我愿意做任何事,付出任何代价。”
辰巧儿特别咬中了“任何”二字。
龙暄却突然大笑起来。
不屑的感觉逐渐加重。
“你,与它,有何区别?”龙暄指了指那张骷髅的脸。
辰巧儿的面色变得苍白。
虽然她知道有很大区别,但她只能说没有。
她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
这样的暗示,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我为什么要帮你?”龙暄不急不缓的再倒了一杯茶,放在辰巧儿面前,“是因为你那微不足道的灵魂,还是弱小的**?”
辰巧儿没敢去接自己面前的茶杯,嘴巴里却泛起苦涩。
她认为自己来到这个房间或许是另一个错误?
“我为你做个算术吧。”
辰巧儿抬起头来,定定地盯着龙暄。
龙暄没有看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目前后天七重,等伤好后可以去猎妖运气好的话可以杀一些弱小的二级妖兽…你现在年纪尚轻,气血旺盛,两年后你可以成为后天九重,而经过杀戮,你对危险,对武道的掌握可以超过很多人,即使面对杀手也未必没有胜算,而且,猎妖者晋升先天的几率是最高的。”龙暄说道这里,有顿了一顿,“到那时,你可以有不少的积累的妖晶,可以用来买功法,灵药…你还可以报仇。”
辰巧儿暗淡着双目低下头去。
龙暄说着简单,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成功!
辰巧儿不敢保证,自己与妖兽搏杀,存活下来的机会是多少?
况且,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即使伤完全养好,在猎妖的时候,随便一个意外就可能导致死亡…
一旦死亡,那岂非一切成空?
“我很少同人一口气说那么多的话…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辰巧儿这回总算清醒了一些。
只有死人,才不算是人的…
但她却依然大着胆开口了。
“你愿意教我么?”
“哦?”龙暄的眼神又变得很危险,“你说什么?”
辰巧儿没有半分犹豫:“你愿意教我么?如何——杀人?复仇?”
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可笑的笑话一般,龙暄翘起了嘴角。
微笑?
这的确是龙暄最开心的时候了。
难得,他又听到了一句真话——至少龙暄是这么认为。
听人说真话,又岂非是最让人开心的事?
龙暄拔剑,室中顿时寒光凛凛。
雪一样的白,冰一样的冷,辰巧儿的眼已捕捉不到龙暄的剑,只觉世界都似乎被这凛凛的寒光笼罩,余留下璀璨无尽的白!
快!
非常快!
在龙暄手中重重叠叠的光与影。
就是生命永恒的归宿。
体内的血液似已凝固,辰巧儿没有闭眼。
对面的人就是死神,他若要她的命,是来不及闭眼的。
而剑出与剑回,也仅不过一刹的。
梦幻一般的剑技,迷一般的少年。
辰巧儿竟已怀疑,这是否是自己的幻觉,仿佛根本就没有出现过那样笼罩天地的剑光?
直到——
鲜血涌出,尸体落下。
的确是顶尖的杀手,无声无息就已进入了这房间。
但——这如何瞒得过龙暄。
合格的杀手,可在夜中杀人。
优秀的杀手,在无声中杀人。
顶尖的杀手,在无形中杀人。
而杀手之王……在平凡中杀人。
深吸了一口气,辰巧儿才微微有些回暖的感觉。
她发觉,自己已说不出话了。
是恐惧,还是…
这个人,真的很想魔!
“你究竟愿不愿意?”她诚恳地看着他。
“你就不怕死?”龙暄似笑非笑。
“怕!”辰巧儿回答得很干脆,“所以我要活。”
这是第二句真话。
“这里那么多先天,为何偏偏选我?”
“因为你最强!”
最强?
龙暄摇头,他可没觉得有半点荣幸。
骄傲,是致人死地的前提。
他打开了窗子,那如银的月光再一次洒入,只是那股野花带着泥土的芬芳已经变成了浓浓的血气。
是翠和那些杀手的尸体?
“就剩下你一个了吗?”龙暄皱了皱眉,血腥味让他的兴奋感更加强烈。
或许,这就是他的本性吧。
辰巧儿的脸上露出一丝悲哀。
“或许吧,逃出来的人很少。”
龙暄的眉头皱得更紧。
(居然动了恻隐之心,看来我还不是真的铁石心肠啊…是她的遭遇博得了我的同情吗?)
龙暄想到了自己,无父无母,只有幻梦空间中黑暗的十六年…
他们,岂不是非常相似?
让恶魔发了善心,是黑暗中仅存的光明么?
不可否认,龙暄终究还是一个“人”。
有史以来,他第一次违背了他的“利益原则”。
他说:“那么,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吧。”
辰巧儿轻“嗯”了一声,便在没有了下文。
她昏了过去。
在如何强盛的精神,也抗不过逐渐衰弱的**。
即是已进化至巅峰的lv5,也终有老去的一天。
辰巧儿的伤…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