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熊知道那些幸存者救不回来了，索性背着“虞”看着费川那边。
这一瞬间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过去记载中的不周风之难，李熊乃至华国上下一直将其理解为一种突发的自然现象，就像中州的大风暴一般。
这也就是所谓的“天道降世”现象。
之所以没有更加负面的称呼，主要还是规矩中不少人从这场灾难中获得了宝贵的领悟，甚至幸存者的普遍实力也明显提高。
李熊在刚进入幻境时那时，对幕后的两位圣者则只是好奇他们的身份和目的，然而事实是这“天道”正是不周风的起因，也是这个幻境的主人之一。
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发现！
原先他还有些怀疑他们故意诱导自己产生了这些判断，毕竟自己使用着“李武”的身体，可能是他们影响了自己的附身的意识。
但现在李熊的真身进入了幻境，直面着头上那个巨大的黑洞，他真切地感觉到这样规模的灵力的确能引起横扫诸夏地域的不周风来，这是真真切切的天灾。
而这天灾明明白白就是某个强大圣者显圣的结果，这两位很可能就是当年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至少是拥有再度重现不周风力量的圣者。
只见以费川祭坛为中心，灵气向外一**扩散着，如同潮汐一般，让李熊感觉皮肤上仿佛有狂风吹过一般。
这应该就是当年将巨大的灵气波动称为“风”的由来吧，他这般想着，心中非常感慨。
普通的灵气波动对于上古时期，修炼之道不兴的诸夏人来说，已经是极其有害的了，更何况这次又是规模如此空前。
费川中大部分人应该在最开始的那波奇怪的冲击里就死亡了，现在幸存者又在近距离受到灵气潮汐的冲击，更是生机渺茫。
即使勉强存活，整个人从身体到精神都会受到损伤。
费川的四名幸存者中，宋缗后来时常惊悸，而巫十干脆变得疯疯癫癫，甚至连紧挨着李武的虞也留下了病根，只有李武安然无恙。
毕竟，只有圣者才能对抗圣者。
中心处的灵气浓度不再上升，祭坛处的灵气则开始剧烈收缩起来，形成了几乎可见的灵气团，似乎和上空的黑洞产生了感应。
随后灵气的颜色变得越来越黑，这是无色灵力向有色灵力转变的过程，自然状态下是不会有这种变化的，再次说明是有人在操纵。
灵气团的正下方，黑色的液体从祭台中心位置凭空出现，越变越大，扩张的速度不是很快，但压迫力十足。
不对，这只是最中间的一块而已！
李熊向四处望去，其实是整个祈山地域的大地上，在每一个地脉的薄弱处，都开始冒出这种黑色的液体。
远远看去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这分明就是现在被成为弱水的东西，不仅形态上一模一样，就连灵识中的反应也是如此。
李熊明白了弱水真正的实质，这就是“天道”的灵力所化，和不少圣者一样的灵力液化后的形态。
不过感觉上非常不一样，其他人只是有个液体的形象，维持时间不长，而弱水则非常有实感，甚至能用容器装起来，至少能维持三千万年还大量存在。
李熊脚下的祈山是整个地域非常特殊的地方，也是地脉最稳定的地点，残存的幸存者们还比较安全，不过好景显然不长。
黑色的液体越来越多，灵气团中蕴含的力量也越来越庞大，一个圣者的雏形在灵气团中若隐若现，整个祈山地域的灵气都开始狂暴起来。
整个地域的天地灵气，以灵气团的位置为中心，逐渐变得和中间圣者的灵力极为相似，站在很远处的李熊明显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与之前的紫色灵力窥视万物、连通万物的奇景相似，这种惊人变化的覆盖的范围是整个祈山地域，这彻底超越了李熊的想象。
在他看来这样的神奇表现，与太极圣相侵蚀他者灵力的特征截然不同，更像是这些天地灵气在自动变化，丝毫没有灵力消耗，更不带一丝烟火气。
甚至天道圣相还牵引着幸存者的体内灵力一并变化，于是跑下去的那些挺过第一波的人们，跑着跑着就悄无声息地一头栽倒在地上。
原来圣相也能直接杀人啊，这真可谓杀人于无形之中了……他这样思索着。
这样的变化进一步引起了祈山地域的大动荡，整个半球形的无形天幕都显现出来，能够清楚地看到边界和后面黑色虚无的存在。
阳光在此时也突然消失，整个地域中变得只有紫色的微光闪烁。
抬头望去，以黑色洞口为中心，蓝色和橙色的不规则纹路，像蜘蛛网一般，铺满了整个天幕，不断变幻着。
这些纹路似乎在非常勉强地维持着整个天幕的稳定，但看上去摇摇欲坠，坚持不了多久就要碎开一般。
大地和天空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强烈的地震在整个祈山地域发生，费川城里的建筑纷纷倒下，在李熊目光可及的地方，有几条深深的裂缝在大地上绽放开来。
仿佛整个天地变得极度脆弱，仿佛硬是塞进了什么难以容纳下的庞然大物，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立刻濒临破碎。
天崩地裂，不外乎如此。
另一个圣者似乎觉得不妥，立刻采取了行动试图挽救这一切，紫色的灵力突然变强了，天上变幻着的纹路开始消失不见，整个地域开始稳定下来。
地上的裂缝也逐渐合拢起来恢复了原状，费川城中倒塌的建筑从四散的碎片瓦砾状态，纷纷从地上飞起变得完好无损。
整个祈山地域好像时间倒流一般，整个景象都恢复了很多。
这样的能力简直是不可思议，不过似乎只能影响没有多少灵力的东西，这弱水就没有反应。
倒下的尸体也未能死而复生，宣告着灾难已经发生，一切更是无法挽回了。
他心中揣测，这个动作也许这是为了让“天道”不至于毁灭整个地域。
现在整个祈山上面，除了李熊和他背上的女子，再没有活着的人了，整个天地充满着一股肃杀之气。
李熊的头脑却愈发清晰起来，他正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看这情景，等到那个灵气团显现出真身的时候，就是双方见面的时候了。
既然不是天灾，那么这两位对诸夏是什么态度就非常重要，不过从不周风前前后后的经过来看，两位圣者似乎对于诸夏人没有多少恶意。
如果他们真的要灭世，就凭借这天道圣相转化灵力的恐怖之处，只要“天道”长期降世就能达成目的，更不用说另一位圣者完全可以坐视祈山地域毁灭。
事实上根据记载整个不周风不到一刻时间就已经大大缓解，之后的破坏很大程度上都是祈山传播出去的后效，这么一看“天道”更像是有意回去的。
李熊现在能够想到的，当年的李武没理由不能想到，现在他能理解那一句话的来历了。
李武只说“降世”而不是“显圣”，应该是因为只有他自己一个圣者，无法确定“天道”也是圣者罢了。
等到确定“天道”是个圣者后，老祖宗就写下了“天道显圣，不周风起”这样的话，又说这幻境的主人能够保护诸夏续存，暗示后人要向他们示好。
嗯……怎么仔细品来，“诸夏存续，可借其力”这句话，还有点认为“天道”理亏，要求后人索要补偿的意思啊？
老祖宗你胆子真大啊，想和这样的存在讨价还价……李熊腹诽着，有些为李武的胆大妄为而哭笑不得。
不过他更仔细地思考了一下，觉得这还真的非常有可能，种种迹象都支持这种判断。
那这个场景就是向自己示威了？这是搞不清自己的脾性所做的布置，也算是合情合理的手段，应该就是为了在之后的会谈中获得优势？
再加上两位圣者这么多年都隐居幕后，现在做出这样的举动，恐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托付于自己吧，这一手就是防止自己漫天要价啊……
李熊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做出了这些判断，几乎完全命中了事实的真相，他也很快对此事做出了决断。
既然两人如此身份，那这个忙是铁定要帮的了，不过怎么帮忙就需要之后会面的时候再看，而既然对方已经示威了，那么自己就表现得低调一些，无论两位如何想这样做总是不错的。
就在这时，费川那里的黑色灵气团稳定下来，一个人影出现了，但是身形好像被灵力笼罩了，面容非常模糊。
这位迈步一跨，跨出了很远的距离，好像能缩地成寸一般，一瞬间就来到了李熊面前。
他上下扫了一眼李熊，传讯道：【我有些话要问你，不过先让碍事的东西消失吧。】
瞬间，李熊背后的“虞”就粉碎了，化作光粒四散，甚至整个场景也是如此。
一个布置精巧的房间出现了，两人则稳稳地站在地板上。
李熊向着对面的存在作揖行礼，同时暗中张望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的一切和华国有些类似，不过有很多细节处完全不同。
对面的人形似乎对李熊的反应非常满意，点了点头：【进退有据，不错……你觉得刚才的景象如何？你知道我给你看这些，想要干什么吗？】
李熊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平静传讯：【从现在看来，姑且猜测前辈您是想要拜托我做什么事情，不知晚辈所料是否有错？】
那“人”回应道：【好，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我们坐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