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清教中,内务堂只负责发放每年春秋两季的道服与鞋袜,还有统一制式的铁剑,其余吃穿用度,修炼时进补的药物,则需各峰财务自收自支。
一般各峰师长在收徒的过程中都会考虑世家大户、富商贵贾的子女,这样可以收到一笔不菲的捐资收入,用以维持一峰开销。
像饮冰峰,几年前还有顾恤部捐资,后来黄巾军饷银吃紧,每一个铜子都得用在士卒身上。没了这来源,三个师兄弟只能自己想办法。还好最后有虚渺,重操旧业做起了买卖,倒也能够勉强度日。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日三餐及油盐酱醋必不可少。素食果蔬自有大师兄虚妄在开辟的坡地菜园上种植,所需荤腥及修炼道法必要的疗补药材,才是四人花销的重头。
宋子崖在饮冰峰上住了三日,气宗心法已背得滚瓜烂熟,为了减轻众师兄负担,这一日背起弓箭准备去打点野味。
临行前顾恤部喊住了他:“子崖,打猎可以,但有几点你需小心在意。”
“恤部师兄请说。”
“第一个,各脉峰下皆有阵法,通行令牌既是身份证明,也是融阵法器。你需放置于显眼位置以免被误伤。”
“我晓得。”
“第二个,形宗同门经常以各类飞禽走兽现身。要分辨她们与真实兽禽的区别,需用法眼看她们周身有无修为光晕,但你根基尚且,这一点委实困难……”
“我可以事先打招呼,若猎物能回应,便是人变的,若逃跑,则是真禽兽。”宋子崖边笑边说。
“这样一来猎物不就跑了?”顾恤部也笑“罢了,你就当是去散心,我和大师兄也不指望你能猎来。”
宋子崖摆弄着弓身,笑着没有夸海口,心中却道:回来定叫你们目瞪口呆。
“还有,三清主峰往南往东往西皆可,北面无事别去,去了也别在峰下那间小屋前逗留,更别进小屋后的林子,那是我教禁地,布有凌厉杀阵,触之即灰飞烟灭,不是开玩笑的。”
宋子崖见顾恤部说得严肃,连忙点头:“我记下了。”顿了顿又忍不住道“可我上山那天,师父就往主峰北面去了,还有那有他的故人。”
顾恤部苦笑:“师父那是艺高人胆大,咱们能比么?”
“也是。”宋子崖紧了紧弓身“那我去了,傍晚之前定然回来。除非遭了意外。”
顾恤部点点头。
且说宋子崖下了饮冰峰,避开张豹安和靠山王一双儿女所在的东面独树峰,径直往南去了。
所谓向阳花木早逢春,植被茂盛处,鹿,麝,獐,狍子等走兽定然密集成群。
宋子崖寻蹿觅迹,在山林间行得飞快,也便在此时,他听闻身后窸窣怪响,似有多人尾随!
宋子崖吃不准来者善恶,继续往前,在路过一棵三人环抱不住的巨树时,立即藏身其后,弯腰下蹲,搭箭拉弦对准了自己来时方向。
不到两个呼吸的功夫,一男一女执剑现身在五六丈外。
“人呢?”穿着素粉袄裙的女子皱眉问。
头束玉冠,面相儒雅的男子咬牙说:“这厮莫不是发现了咱们?!”
“再找找。”女子说着,狠狠劈开了面前长满红果的枸骨树。
宋子崖在下风口,这对男女话语虽轻,却也听得出满腔怒意,反正也走不脱,索性就现身相见:
“两位是在找我么?”
袄裙女子见了宋子崖,眉眼倒竖,恨形于色:“乱臣贼子!还我爹爹性命!”说着纵身一跃,执剑直刺宋子崖面门。
宋子崖抬手一箭,去势凌厉,袄裙女子剑尖挑箭,翻身落地,身后玉冠男子舞一个剑花,叫骂着也冲了上来:
“宋子崖纳命来!”
既知来者是敌非友,宋子崖也不再留情,转手搭了四箭,直射二人要害,同时高喝:“明人不做暗事,你们与我有何仇怨?”话音未落又是两箭,借助密林掩护飞速后撤。
袄裙女子大叫:“你杀我爹爹秦清明,此仇不共戴天!”
宋子崖跑得飞快,又听得真切,竖起的双耳听声辨位,反手一箭,脚不沾地,再是一箭。
袄裙女子追得急切,为避箭矢,脚下又不曾留意,猛得踏空,哎呦一声差点摔跤,玉冠男子慌忙扶住,言语关切:“可贞小心……”
宋子崖在数十丈外得以喘息,高喊:“依仗权势,草菅人命之辈,你们夫妇若不来找我倒也罢了,既来了,就别想回去!”
“呸!”秦清明的女儿秦可贞尖声喝斥:“狗贼胡说什么?!”
“好大的口气!”玉冠男子接过她话“我爹是羽林卫指挥使陈杰,你害他老人家尸骨无存,还不引颈就戮!”
“厚宗师兄你废什么话,上去杀他呀!”
“哎,好。”陈厚宗应着。
宋子崖这边早已跑了,同时思绪转得飞快:这对男女怕也是三清教徒,一直侯在饮冰峰下,待我孤身一人离主峰远了,就准备暗下杀手!
想到这一点后,宋子崖根本不敢恋战,他在普通人中虽然称得上勇冠三军,但和气宗修行人士一比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何况对方有备而来!
宋子崖匆忙奔逃,对三清峰附近环境也不甚熟悉,很快来到一处断崖边,只听水声震天,下方数十丈可见白浪浊浊,水流甚急。
回头张望,秦可贞与陈厚宗正纵跃而来,宋子崖一咬牙,背好弓箭纵身一跃落入水中,旋即被湍急的流势冲出去三四十丈。
面对劈头盖脸的浪花,宋子崖双手握剑全力刺向露出水面的磐石石缝,火星四溅,他总算稳固了身形,爬上两尺见方的磐石大口喘息,浑身湿透。
体力稍有恢复,宋子崖开始打量自身所在河谷,两边崖壁高达五六十丈,崖下大片的乱石滩寸草不生,隐约可见河水暴涨时最高的水位。
宋子崖心道:幸亏这几日没有下雨,河流虽急,水量却没有涨没两岸,仍有石滩可供行走。随着流水往下游去肯定不行,只能上了岸后逆流走回三清峰。
当下,宋子崖脱下长衫与裤带,撕成布条绑在仅剩的一支箭上,朝五六丈外的左岸岩缝全力一箭。
扯了扯,还算牢固。
宋子崖背好硬弓,拔出磐石上的铁剑,拽着一头固定在岸岩上的布条,毫不犹豫地纵身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