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独自躺在湖边大树的一根枝条上,阖起眼皮,静静的倾听着迷夜晚会传来的乐音。他并不在小岛之上,因为他不喜欢那种热闹的场所,不过他却觉得这些乐音着实优美得很,不由便静听了起来。
忽然,在他身下不远处传来了哼唱小曲的声音,那嗓音很是甜美,伴上远处飘来的奏乐声更是悦耳,白夜心为之一动,忍不住把头转过,瞧了下去。只见那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她的长相十分秀美,一双桃花眼清灵澄澈,长发披肩,身穿一袭素雅的罗衣。她坐身于湖畔,一边撩拨湖水,一边清唱着好听的歌谣。
不知为何,白夜见到她的样子,竟有些心跳加剧。这种感觉跟遇见“好汉庄”老板娘时截然不同,那会儿老板娘的骚媚风姿,任何正常男人见到都会心潮起伏,神魂颠倒的,然而此刻这位姑娘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在那儿哼唱小曲,白夜居然也有些神魂颠倒了,这是他从来未有过的感觉。白夜默默的望着她,只觉对方清丽出尘,飘然若仙,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美好,那么使人着迷,白夜竟不由自主的看痴了。
姑娘口中的小曲唱完了,默默的坐在那儿,继续的撩拨着湖水。一会儿过后,她露出笑容,瞅着平静的湖面终于说话了,“娘,今晚有迷夜晚会,你瞧,那边多热闹啊。馨儿小时候最爱看迷夜晚会了,那会儿娘给买上好吃的冰糖葫芦,陪馨儿一起去看,那是馨儿小时候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了。但自从娘走后,馨儿就再也没有去看过了,因为娘再也不能陪馨儿了。打那儿以后,每当迷夜晚会馨儿就会偷偷跑来这里找娘。之前是娘陪馨儿,现在馨儿长大了,该轮到馨儿陪娘了,陪娘说说话,讲讲馨儿近来的事情。娘,你瞧!我身上这件衣服好看吗?这是我自己缝的。我给爹爹、翎羽哥哥和环儿妹妹都缝了一件,他们都赞我做的好看,夸我心灵手巧,你觉得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呀?”说罢,姑娘便站起身子,展开双臂,原地转起圈来。她的笑容阳光灿烂,与曼妙灵动的身形一起,整个看起来是那样美好。
就在这时,姑娘身边的草丛突然发出响动,紧接“唰“的一声,一个人影从中跳出。只见对方头戴一副花脸面具,衣着一身黑色装束。他一把将姑娘掳在怀中,极其快速的离开了湖畔。
白夜大惊,适才他居然没有觉察到黑衣人的存在!事出突然,不及多想,他匆忙展开身形追了上去。
黑衣人的身法很快,白夜竟未能立马赶上。黑衣人见白夜追来,对其轻功更是惊叹,由于他怀中掳有一名女子,轻功不得完全展出,眼见白夜越来越近,自己决计无法逃掉,于是他停止了飞奔,用足驻地一蹬,迅速旋过身子,面向了白夜。
白夜也止住身形,对黑衣人命令道:“将她放了。”
黑衣人作听话状,左臂松开,欲把姑娘放走。蓦然他右手寒光一闪,一枚旋转的飞牌激射而出。飞牌为精钢打制,边角俱为锋锐的刀刃,在空中飞旋,其破坏力道更是倍增。
白夜反应极快,双锋刀骤然出鞘,硬质刀锋将飞牌一切为二。但砍为两半的飞牌居然分开两路,转了一圈,又折回路径旋切向了白夜。
白夜没有慌乱,刀柄往刀鞘一撞,遽然换出了软质刀锋。他旋身一转,一股劲猛的旋风在刀锋中生出,袭到飞牌,立时将其撕扯粉碎。黑衣人惊骇不已,他未料到对方居然如此强悍。
白夜持刀恶狠狠的盯住他,随时准备展开攻击。黑衣人念及怀中有位姑娘,周身功力无法全部施展,这样下去断然不是白夜的对手。他一咬牙,抓起姑娘便往白夜掷去,随后他转身一纵,跳入旁边的树丛中,就此消失了踪迹。
白夜顾不得对方逃遁,连忙上前接住那位姑娘。姑娘温香软玉一般的身子伏在了他的怀里,白夜心中一阵迷乱,顿然有些不知所措。姑娘脸色苍白,娇躯颤抖,显然被方才的事给惊吓到了。
“你没……没事吧?”白夜竟有些口吃了起来。
听到声音,姑娘终于抬起了头看向白夜,此时她见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朗的男子的面容,姑娘眸子中闪过一丝讶然,苍白的脸庞立马透出了一抹红晕。她马上将头低垂下来,居然也有些口吃的道:“没……没事。”
白夜把她抱在怀里,时间就像凝固住了似的,两人竟傻傻不知道了分开。
“哎呀呀!”突然一个尖锐而又高亢的嗓音传来。白夜跟姑娘惊醒,这才觉察到了不适,他们慌忙分开身子,一脸窘迫的将头扭向别处。
“刚刚发生什么了?为何会有轰隆声?小姐你没事吧?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一个四十岁有余,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边跑边惶恐的说道。
姑娘看见他,开口道:“没事了王七,方才发生了点意外,是这位公子救了我。”
王七瞧见白夜,一下跪身在地,叩头便道:“多谢公子救了我们家小姐,公子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不忘!小姐危急时刻,奴才不能挺身而出,是奴才的罪责!小姐若有什么闪失,奴才也不活啦!啊啊啊啊!”说着他便嚎啕大哭起来。
姑娘马上启齿叫他起来,安慰道:“别哭啦,王七,是我没有让你跟过来的,全是我的错,这不能怪你。”
王七呜咽道:“小姐万万莫要这样说,折杀奴才了!”
王七向白夜道:“请问阁下是何人?不妨回我家老爷府上,叫老爷亲自来感谢你吧。”
白夜听言,不由往姑娘那边看了一眼,只觉心中倏然一动,便答应了下来。
白夜身体僵固,把头撇在一边,保持着那惯有的看似冷漠与傲慢的姿态。在他前面的太师椅上坐着凌焱,凌焱下首两侧分别是姑娘与王七。
姑娘对凌焱道:“爹,这不干王七的事,全是女儿的过错,是我没叫王七靠近那里的。”
王七道:“老爷,这全怪奴才,奴才不该放松警惕的,小姐发生意外,奴才难辞其咎,请老爷责罚!”
姑娘蹙眉道:“王七,休要这样说,这事怪不得你。”
王七哭道:“小姐,就让老爷责罚吧,这样奴才心里方才好受些。”
凌焱并没有关注他们两个在说什么,而是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白夜在看。
凌焱从太师椅上抬身站起,缓缓走到白夜跟前,一脸严肃的道:“是你救的小女?”
“是的”白夜回复道。
凌炎道:“你为何会出现在那儿?”
白夜道:“没有原因,打发时间而已。“
凌炎继续问道:“你预先知道小女会去那里?“
白夜道:“不知道,我不识得你女儿。”
凌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绕着白夜走了一圈,边走边上下打量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以往全是白夜把旁人瞅得惶恐不安,今番他终于品尝到了先前旁人才有的这些感觉。然而他却石人一般,僵立在那儿,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丝毫动作,任凭凌焱盯扫着自己。
凌焱转回到了他面前,开口又道:“你可看清了对方的面目?”
白夜道:“他脸戴面具,溜得也很快,我没有看清。”
凌焱道:“你对今晚这个蒙面人作何评价?”
白夜道:“他的身法迅捷,招数怪异,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面对凌炎不住的质问,他居然表现得出奇的有耐心,逐一回复着抛来的问题。
凌焱又问道:“若是这人再出现,危及小女,你会不会依然像今日这样去救她?”
白夜一听此言,顿时心潮澎涌,想都不想,冲口便道:“会!当然会!”他从未像今次说话这样冲动过,话语一出,不由心中大窘。
听罢,凌焱宽广的脸上甚是严肃,闭目陷入了沉思,久久没有言语,众人都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整个屋子变得寂静无比。
“哈哈哈哈”凌焱突然朗声笑了起来,“好!很好!”说着他将手伸进衣襟,摸索了一下,抓出一张白纸,交在了白夜手中。白夜怔怔的展开,看到那是一纸契约。
凌焱笑容满面的瞅着他,说道:“上面写上你的名字,聘你为小女的伴当侍卫,你可接受?”
白夜听他这般说,先是一愣,随即脑际间涌上了一团莫名的欣喜。虽然他心中波澜,嘴上却没有一点言语,因为他实在不晓得该如何回答。若是一口答应,未免与他的个性太不相符,若是断然回绝,却又实在有些舍不得。
瞧白夜的神色,凌焱不禁暗笑,他心中笃定白夜定是默许了。于是他转头对王七道:“王七,明日你从清溪阁搬出来,腾给白公子住。你则搬去紫夜阁,我给你另找份差事做。”
王七痛哭,顿首道:“是,老爷。”
姑娘在旁悄悄瞅了白夜一眼,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甜甜的微笑。
凌焱跟沙麒走在府院当中。
沙麒道:“老爷,你因何叫他去做小姐的伴当呀?小人听说,这小子今天日间在街头闹事,还跟雷无双发生了争执,这人绝非善类,应当把他捉起来!”
凌焱静静的道:“那为何雷无双并没有把他捉起来啊?”
“这……”沙麒一时语塞。
凌焱道:“你说他不是善类,我却觉得他是个人才。假以时日,他必然会大有作为。”
凌焱说罢,神情若有所思,抬头望向了夜空,心道:“馨儿他娘,这位叫白夜的年轻人我瞅着一表非凡,骨子里透露出一股坚韧而又善良的气息。是不是你在天有灵,挑选的他?叫他在危急时刻及时出现,保护馨儿?”
繁星在天际间闪烁,似乎是馨儿他娘在回答凌焱的问题,凌焱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温柔而又满意的笑容,好像是真的听到了对方的话语。他又静静的仰望了一会儿星空,不知看到了什么,又想到了什么。
凌焱终于把头低垂下来,不过这时他嘴角的笑容已全然退去,换之陇上了一层寒霜。他沉声对沙麒道:“把雷无双给我叫来,叫他务必将这名采花淫贼尽快捉拿到案!”
沙麒应声道:“是!”他双手一抖,变出一支笔毫,一张白纸,将白纸瘫于手中,写好书信。他右手持笔一晃,眨眼间变为一只白鸽。沙麒将信纸系在白鸽腿上,将它放飞,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