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众多特权的兵部侍郎宁长卿身穿一袭孔雀补服,腰配宝剑来到后宫,直接进入了白娘娘的白云阁,白云阁内所有器物均以玉白色为主,连花草都是精挑细选的白色种类,整个白云阁,如同天上的仙境一般。
阁楼中,宁长卿与身着白色狐裘大衣的白娘娘在小山后面的亭子里对立而坐。
宁长卿一脸严肃,拧着眉头,冷冷说到。
“你走吧,我早就不爱你了,国师刚刚被人打跑了,虽然你所做的事情都是国师指使,但是,你是妖,那些和尚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白娘娘不为所动,不急不忙的给两个白玉小杯倒满果酒,“你先喝了这杯酒,再与我说话。”
宁长卿微怒,最后还是端起酒杯一口灌入腹中。
“什么味道?喝出来了吧?”,白娘娘端起酒杯,徐徐说道:“这是你十年前酿的酒,十五年前,我还是一只小狐狸,你上山砍柴,掉在了山洞里,我给你摘了许多果子,我救了你,十二年前,我被臭道士追杀,逃到你家,你救了我。”
“好,十年前的帐,我们两清了。”
一口烈酒入口,白娘娘洁白如玉脸颊露出一抹红晕,甚是诱人,但是,眼前的男人却盯着酒杯,不肯抬头。
白娘娘将二人酒杯倒满,再次端起了酒杯,依然面带微笑,接着道:“十年前,我化了形,你说,你爱我,你说想要去看看山外的风景,好,我每日进山打猎,帮你换取盘缠,你真以为我一个刚化形的小妖就可以每次都斗得过那些豺狼?呵呵,你太看得起我了。”
她撸起袖子,手臂上满是各种伤痕,有爪印,有洞穿的牙印,一道白光闪过,所有的伤痕又再次被隐藏。
“我伴着你读遍春暖秋凉,阅尽夏暑寒冬,对了,这些词还是公子你教我的呢,呵呵,我应该没有说错一个词吧?五年前,你说过取了状元便回来娶我的,但是,从此你一去不回。”
“你一去不回……你知道吗……”,白娘娘眼眸中闪过一丝怒意,再次将一杯果酒灌入腹中。
“好,你不回,那我来了,可是,为什么你明明不喜欢那个公主,还要跟她在一起?就为了你这身孔雀服?哈哈……就是为了这身衣服吗?……你想要,你跟我说啊。只要,你说你爱我,我是愿意去卖的……我可以将我自己卖给那个老色鬼啊……但是!为什么你要一去不回!你告诉我啊?为什么!”
白娘娘撑着汉白玉的石桌,最后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吼了出来,身后三个毛茸茸的狐狸尾巴轻轻摆动后,情绪渐渐恢复如初,只是满是诱惑的瞳孔中渐渐红了起来,又似有一层雾气。
宁长卿右手握着剑柄微微颤抖,青筋暴起。
白娘娘楚楚动人的低下头,将双手枕在双臂上,歪着头想看到对面男人的双眼,却无果,随后撑着桌子,起了身,靠在小亭子的汉白玉柱上,异常妩媚。
“我跟着国师来到皇宫半年了,你今天终于肯见我了?见面第一句便对我说,你不爱我了?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讲道理。”
“公子,你可能不知道,我在你走后,将你所有的书读了一遍,在一卷书中看到这么一行字,却不知道它是何解,便带在身上了,今天,就将这行字送还你好了,如果公子有心,还请将那字念给小白听听,好久没听到公子跟小白说话,有些想念了。”
一截写有楷体小字的泛黄竹纸飘到了宁长卿酒杯旁边,上书: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一滴水珠不知不觉落到纸条上。
宁长卿将纸条抓入手心,缓缓用力的将其抓成了一团,浑身颤抖,白娘娘扭过头,眺望小湖上的白莲,微微一笑。
“叮!”,一声清脆的利剑出鞘声在她身后响起。
白娘娘猛然转身,却见宁长卿已经将佩剑插入了自己的胸膛,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
书生亦可拔剑!
“走啊!还你了!”,血沫从他口中随着话语喷出,在亭子里画出一副血雨图,他身影向后摇晃,靠在了栏杆上,单手撑着栏杆,最后还是无力的滑在了地上。
此时,他面容却依然冰冷,不带丝毫暖意。
白娘娘看着倒在地上的宁长卿呆了一瞬,眼中满满都是不解与懊悔,“为什么?”
随后她痛苦的一声嘶吼,头顶长出两个粉红色的狐狸耳朵,身后三条尾巴如同受到极大惊吓猛的立了起来,疯狂的扑到了宁长卿身前。
紧紧的握住那把剑上的那只手,惊慌失措,想将利剑拔出却又不敢,只能将自己学会的一式治愈术疯狂的施加在他的伤口上,却有些于事无补,只能减慢那鲜血涌出的速度,穿心之剑,药石无救。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你让我生完气不就好了吗?你不知道我生完气就没事了吗?你怎么傻乎乎的当真啊!”,白狐抽噎痛哭,泪水不断涌出,跌落在宁长卿的胸口,融入他温暖的鲜血中。
直至此时,一丝温暖的笑意才出现在他的脸上,还好,她心里还有他,他很心安。
他松开剑柄,努力的将她的手握在了满是鲜血的掌心,恋恋不舍,“我怎知道你是假生气,你以前从来没对我生过气,所以这次我就当真了,好了,没事的,别哭了,脸都花了,我欠你的……也欠这个国家子民的,我不贪这权利,你便不会出山,国师便不会寻到你,这事也许便是另一番模样,在其位,不尽其力,早已是罪该万死,因我而起,便由我来结束吧,我死后,你就走的远远的吧,回山里也好,回那房子……也好,再走晚了,那几个和尚要来了,下辈子,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白狐苦笑,摇头道:“晚了,来不及了。”
一团脚步声从假山后传来,玄奘四人便已绕过假山,出现在了庭院门口,原地落步。
宁长卿望了眼院门的悟空众人,艰难的扭过头,抿着嘴,艰难开口,“扶我起来!”
白狐满是泪水,将他扶起,随后他猛的一把将白狐推到了后边,龇着牙喷着血,猛的将利剑从胸膛再次拔了出来,左摇右晃,却不倒下!
何为正气?
将军流泪,书生流血!
“走!”
宁长卿提着剑,一步一个血脚印,朝玄奘等人迎去,一步,两步……
※※※※※
黄泉路上,一条三尾白狐疯狂奔跑,越过一个个人影,每越过一个人,便会回一次头。
“这傻狐狸,跑那么快作甚,这可是黄泉路啊,还真有赶着投胎的哈。”,路人指着她戏笑。
白狐并不理会,依旧疯狂向前,终于,她追上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长卿哥哥,等等我!”,一条三尾狐狸高声呼喊。
宁长卿先是愕然,然后欣喜的转过身,一条狐狸一跃而起,跳入了他的怀中。
“傻白,这是何苦。”,宁长卿抱着白狐,满是怜爱。
三尾白狐将脑袋埋进他的怀中,“圣僧问我,还想不想跟公子在一起,我说,我当然想啊,然后他便开了一条门让我进来了,说只要跑的够快,便能在这条追上公子,我就追啊追啊,终于追上了,好开心啊,圣僧还跟我说,说我们投胎的时候报出他的名号,便能一起投胎,下辈子还能在一起,这一次公子不能再骗我了哦。”
宁长卿摸着她的头,重重的点了点头,“放心,不会了。”
走了一会,宁长卿有些好奇问到,“那圣僧是甚名号。”
白狐将脑袋从他怀中伸了出来,欢快的大声喊道:“他说他叫,齐天大圣孙悟空!”
脚下黄泉路猛的抖了抖,吓的一众投胎人都趴在了地上,白狐也被吓得连忙缩入他怀中,似乎察觉是是自己惹了麻烦。
宁长卿将白狐紧紧抱住,“别怕,有我。”
黄泉路很快恢复平静。
许久之后,白狐突然又伸出头,道:“对了,那圣僧好像没有了心,他的心好像不知道被他自己不小心丢到哪里去了。”
“嗯?那你告诉他了吗?”
白狐得意道:“当然啦,三界也就我们这一族可能看到人的魂心呢,圣僧帮了我们,我肯定要告诉他啊。”
宁长卿没有回应,片刻之后,他再次开口,“如果他是故意将这颗心丢掉的呢?那你这样岂不是伤害了他吗?”
白狐思索了片刻,最后道,“可是,我奶奶说过,如果一个人连心都没有了,那他便不算活着啊!那该多可怜啊,还不如一条狗呢。”
宁长卿郑重的点了点头,紧紧的抱着白狐,步入黄泉。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