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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阿什利笑着问, “担心我吗?”
博伊德似乎没想到好友这种危机时刻还有心情开玩笑, 但对方保持着好心情无疑给他一种鼓励。
“是的,非常担心你。我询问了家里的黑奴,看管马厩的黑孩子那天晚上闹肚子, 他说在他离开的一段时间里拜托了亨利来照看马匹。”
“有两个田里干活的黑奴为他提供了不在场证明。”
事情到这里似乎已经很明了, 一切证据都指向亨利,但对于阿什利来说这还不够。
“我想见见那个黑孩子。”阿什利说。
“当然, 我把他带过来就是给你准备的。”博伊德朝身后的位置招招手,一个大眼睛的瘦小黑人从树丛后钻出来。
阿什利没有见过他, 博伊德解释道, “小乔治是去年妈妈从外公家要来的,专门负责照顾我的奈特。”
“乔治, 将那天晚上的事情说给威尔克斯先生听。”
“是的主人。”乔治听话地直入正题, “宴会那天夫人让我和吉米照顾白人老爷们的马, 吉米说想去花园里凑热闹,马厩里也没有别的工作,我们就商量着他先去,然后再换我去。之后, 大约七点钟的时候亨利带着酒和食物过来说要和我喝一杯。他是您的黑奴,您又是主人的朋友, 我没有多考虑就答应了。我们一边吃喝一边聊天,大概半个钟头后我觉得肚子不舒服, 亨利说可以替我照看马厩, 让我先去解决。”
“当你回去时亨利还在那里吗?”阿什利追问。
“不……我耽误了很久, 回去时吉米已经回来了。我询问过他亨利的情况,他说回来时亨利还在。”
博伊德太了解好友,不需要开口就已经了解一切。
“走吧,我们去马厩。”
再次踏入,心情却格外不同。作为佐治亚州最大的马场,塔尔顿家的马厩也干净整洁,除了动物身上无法祛除的味道外几乎没有异味。
先生们也不必担心会踩到某些不令人愉快的东西。
但这对于阿什利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现象,干净整洁就意味着经历过清理,而清理就可能抹消重要证据。
占据最舒适房间的枣红色矮脚小母马探头望着进来的人类,即便见到主人也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情绪。她棕色的大眼睛里闪动忧郁的光,明明只是一匹马,却传递出一种灵性。
“可怜的小奈特。”博伊德安抚地拍拍她的脖子,阿什利则根据回忆检查起来。他在爱马曾经停留的房间细细查看,无论是清理一新的食槽还是干净的稻草都预示着他一无所获,但打扫本身也是一种证据。
“乔治,你们这儿的食槽都会清理得这样干净吗?”
“威尔克斯老爷,我们每天都会清扫粪便、洗刷食槽再换上新的草料,高贵的马匹都是爱洁的。”乔治澄清每天的工作,但他对着一尘不染的空间还是表达出疑惑,“不过……的确是太干净了。”虽然不想让主人家知道自己平时偷懒,但事关重大乔治不敢撒谎。
“如果有人把这里清理干净……”
“说明清理掉的东西里会有关键证据。”阿什利正想追问,奈特小母马突然发出焦躁的嘶鸣,一边挣脱主人的拥抱,用身体撞击门栏。
“奈特你怎么了?”博伊德有些手足无措,他的朋友却不会。
“放她出来。”阿什利如此说。
奈特小姑娘踱着小碎步进入帕加索斯的房间,她不算长但有力的腿在一片位于角落的、平整的土地上挖掘。这种动作对于马并不轻松,乔治在主人的示意下去帮忙,却差点被小母马一口咬下胳膊肉。
“主人,我不敢过去,奈特疯了一样!”乔治大眼睛里蓄满泪水,哭泣着不敢上前。博伊德被他嘤嘤啜泣弄得心烦,在见到好友皱起的眉头后不知怎地心里愈发烦躁,抽出腰间的皮鞭就是一挥!
“啪!”黑孩子的左脸应声出现一道红痕,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小家伙被吓傻了,博伊德少爷是整个塔尔顿庄园脾气最好的主人,哪怕黑奴做错事也从不发火,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第一个被抽打的对象。他是塔尔顿太太亲自带回来的黑奴!明明不是他的错!是奈特不愿意他靠近还咬他!
阿什利看着一声不吭却难掩委屈的黑奴,又看看因为初次抽打黑人而激动地不停喘气的好友,眉峰皱地更紧。他轻拍好友剧烈起伏的胸膛,拿过对方的鞭子,“深呼吸。博伊德,深呼吸……”
“别为了个黑鬼生气,罚他去棉花地里干活好了。”
“不!先生,求求您怜悯我!”在被主人抽鞭子后满心愤恨的黑孩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身体颤抖,什么委屈,什么难受通通被抛在脑后。
天啊!田里的黑奴!那是最下·贱的黑鬼了。他是照顾马厩的二等黑奴,若是沦落到田里还不如去死!
“没听见威尔克斯先生的话吗?滚出去!从今天起你就去田里工作!”
“主人求求您怜悯我!威尔克斯老爷求求您!”乔治痛哭流涕,一个劲儿请求宽恕,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一点都没有反省。”阿什利觉得和头脑驽钝的黑鬼啰嗦是在浪费时间,他现在对所有黑鬼都没有好感。“因为你的疏忽,亨利有机可乘,不仅伤害帕加索斯,还差点让我摔断脖子!你还愚蠢地连谁清理了马厩都不知道……”
“是吉米!是吉米清理的马厩!”乔治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呼喊,他不停磕头,膝行过去想亲吻主人的脚背,被博伊德一脚踢开后干脆趴在地上痛哭。“我那天回来后就看见吉米在打扫马厩,他说觉得马厩脏了就扫一下!我什么都没干,主人,求求您宽恕我!”
在乔治卖队友的间隙,奈特终于从土里刨出来——一坨粪便。
阿什利懒得计较乔治的隐瞒,他双眼发亮地看着明显是被枣红马藏起来的粪便,奖励地拍拍马脖子。“好姑娘,你帮了大忙了。”
明显这是帕加索斯的粪便,有了这个专业的养马人,例如塔尔顿太太,足以分析出很多。
“听着乔治,我可以不让你去田里。但你必须要用行动赢得我的宽恕。”博伊德在看见粪便后瞬间换上强势又具有诱导性的语气,“我要你指认吉米参与谋害威尔克斯先生的行动!”
“这本来就是事实,你只需要说出事实而已。这样你就可以继续留在马厩工作,若是我高兴带你去佐治亚大学也不无可能。若是你不答应……”
“我答应!我答应!您真是仁慈。”乔治肿着半边脸,却笑得牙不见眼,生怕回答慢了主人反悔。他最好的设想不过是留在马厩,现在居然有可能跟在主人身边一步登天!至于吉米?他冒着风险为他隐瞒已经仁至义尽!
“谢谢你博伊德,你真是帮了我大忙。”查明真相的第一步完成,阿什利心中轻松不少。他拥着自己忠诚的好友,用愉快的语气说道。
“你永远不用对我说谢谢。”小个子少年仰头,眼睛闪闪发亮,“能帮上忙太好了,你有任何语言我的地方都无须客气。”
“我会陪着你直到世界尽头。”
阿什利收紧胳膊,将他搂地更紧。
朋友间温情脉脉,另一边的一家三口却称不上和睦了。
“那个小子不愿意娶我的女儿!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他难道不要威尔克斯家的名声了吗?”贝克尔先生浓眉倒竖,一对招风耳因为主人情绪激动而微张,浅蓝的眼睛泛起红光,非常吓人。
“他一定要娶百合花,他不能不娶她。”玛利亚夫人恨恨地说,她上前拥抱发狂的丈夫,一遍遍用柔软的嘴唇安慰他,“我了解我的哥哥,他不会放任阿什利胡来的。”
“可现在事实是那个臭小子拒绝了婚约!你哥哥还阻拦我教训他。”贝克尔先生一想起侄子轻蔑的眼神就心里发堵,自从他娶了玛利亚成为一名庄园主之后就没有人再用这种眼光看他了。
“亲爱的,我了解我哥哥。我们的女儿青春貌美,又因为阿什利名誉有瑕,他心疼阿什利,但绝不会纵容。”玛利亚以肯定的口吻说,“他是为老派绅士,现在一定是在说服阿什利,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来我们家提出婚约了。”
“但是……妈妈,如果表哥知道我们的计划了怎么办?”百合花声音带着抖,像晨露中轻颤的花朵,“如果表哥找到那个黑人……”
“亲爱的,谁会关心一个黑鬼呢?佐治亚州的土地上,黑奴死去只要他的主人没有异议,还有谁能插手?”玛利亚将目光从丈夫身上移开,回答女儿的问题,“我们的计划完美无缺,你会成为十二橡树的女主人,你的父亲也会继续统治庄园。”
“可是表哥怀疑我了……”
“你说什么?!”玛利亚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她紧紧钳制住女儿的肩膀,染成绯色的长指甲深深陷入玉白的肌肤,惹得百合花发出痛苦的呼声。然而玛利亚完全无视了,她死死盯住女儿的眼睛,面部肌肉抽动,“你让他发现了?!”
尖锐的呼声后,她又压低声音喃喃,“不,不可能,我们根本没有告诉你黑人的事情,你的表现是真实的,他不可能发现破绽。”
“说!你是哪里露了马脚?”
少女紧紧咬住下唇,她被母亲的脸色吓傻了,又在对方严厉的责问里发抖,不可遏制地想起那晚的恐惧。那片黑暗的林地,黑人粗鲁下·流的猥·亵举止,无边的孤独和害怕,大声呼救只祈求有人能救救自己……
若是那天表哥没有出现……
百合花狠狠打了个寒噤。哪怕现在知道一切是父母安排的表演,恐惧已经深入骨髓,无法拔除。
“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感觉!”少女绝望地大叫,接着嘤嘤啜泣。“妈妈我没有……”
“百合花,我的小百合,别哭了。”听见女儿的回答,玛利亚缓和了脸色,扭曲的面部重新挂上关切,“把你的眼泪留给阿什利,软化他的心,女人的眼泪只有在男人面前才有用。”
“你乖乖地在家等就好了,我们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放心吧小百合,你只要等着披上婚纱。”贝克尔先生拍着女儿的肩膀,眼中闪现狠辣的光,“没有人可以阻挡你成为威尔克斯夫人。”
“爸爸妈妈,你真的爱我吗?为什么要逼我做这些?”百合花看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夫妇,第一次觉得他们很陌生。
“我们当然爱你,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真的吗?
青年将自己关在画室里,除了解决生理问题绝不出门。他连续三天没有睡觉了,漂亮的灰眼睛熬得通红。他饱满的双颊瘦下去,黛色的眼圈、冒出的胡茬、形削骨瘦,看起来像个瘾·君子。
村民们不需要解救他们的英雄出劳力干活,但对青年憔悴的状态没法视而不见,只能尽可能做点可口的食物送进去。
科尔是搞艺术的大师,自然对艺术家们一头扎进工作中的状态非常熟悉,他本身就是一个会为了一线灵感熬天熬地的人物,所以对于学生的行为并不以为意,还命令女仆不许去打扰。
唯一有心阻止并也有能力阻止青年燃烧生命的就只有巨狼菲利普了。这只狡猾的狼装作乖巧地蹲在画室角落,一声不吭地围观青年作画,但当村民送来饮食后,它就会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这声音由小变大,如果阿什利不予理睬,狼就会采取第二招。
它智慧极高,可以自己开门叼盘子,画室里没有用餐的桌椅,它就把食物放到青年的旁边。然后用又长又大的尾巴拍打地面,把被青年画废的布拍地邦邦响。一般这样做阿什利就会从神秘的境界中回归人间,然后草草填上肚子再继续工作。
但这招也不是每次都管用,当青年完全沉浸在更瑰丽的世界中时,仅仅用声音是无法唤醒的。这时狼就会等待,沉默地忠诚地像只犬类蹲守在青年近处。一旦发现青年空洞的双眼恢复现世的神采,它就会用长长的尖吻触碰青年的臀,再抬高脑袋做出顶的动作。生娇体弱(并不)的两脚兽往往就只能屈服于这一终极大招下了。
但哪怕是菲利普也只能提醒青年吃饭,却无法让精神极度亢奋的青年按时入睡。在阿什利将自己关进画室的第一晚,巨狼就尝试拖走青年的画布让他睡觉。阿什利的策略是暂且放下绘制草稿的图,将菲利普抱在怀里,用骨肉纤浓合度的手细细抚摸,挠到大家伙所有的敏感·处。
巨狼招架不住如此攻势,只能控制不住地发出咕噜声,接着……
总之当它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好在菲利普的懊恼并没有持续太久,阿什利终于在第三日晚霞漫天时完成他的画作。那是极富冲击力的作品,野人般的男人、咖色的巨狼,在漫天火光中形成锐不可当的气势,仿佛有一种侵略性扑面而来。而男人蓝褐色的双眸深邃悠远,成为他全然兽类的外表中唯一闪现人性光辉的宝物,与威猛的巨狼相得益彰。最妙的是画作底部,巨狼的肚腹下,蜷缩着一团灰白卷毛狼崽,这弱小的生灵奇异地赋予画一种关怀和灵性。
阿什利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这才是他想表达的。青年忘了疲惫,忘了饥饿,也忘了还等着他“证明天赋”的校董会,这一刻他只是迫不及待地想和人分享。
“菲利普,带我去吉米身边。”
阿什利收起画,跨坐到巨狼身上,却差点腿软摔倒在地。他太累了,与极度亢奋的神经相反的是他三天未眠的疲倦肉·体。但思想总是能支配行动,在菲利普的帮助下他还是稳稳趴了上去。
巨狼不敢跑地太快,生怕青年抓不住它的背毛而摔下去。这就导致他们几乎在全体村民的围观下离开。科尔有些担心,但阿什利明亮的双眸安抚了他。长者知道他的学生是去见那位狼先生,在长辈似的关心后最终给予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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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什利几乎认不出来他的狼先生。
上帝,这个英俊的男人是谁?
这个整洁、明亮,双眸温和的先生真的是与狼群生活的野人吗?他看起来棒极了,若是换上得体的服饰,阿什利觉得他甚至能超过学校里的大部分绅士。
“你看呆了?”男人的声音却是和过去一样醇厚好听,谢天谢地真的是他。
“你看起来好极了,很精神。”阿什利谨慎地选择措辞,却又无法阻止喜悦的心来发出真挚的赞美,“你看起来很有教养,有魅力,非常迷人。我是说……和你原来很不一样。”
“我并不是天生的狼孩,我出生于阿尔伯塔的庄园主家庭,接受过文明社会的教育。”詹姆斯说道这里便不再言语,阿什利也没有追问,他好奇男人为何沦落在此却也尊重绅士的**。
即便语焉不详,得知男人出身高贵对阿什利来说无疑是重要的。爱情模糊阶级,冲动消磨理智,但稳定关系的维护无疑需要更多。就像同样是贫穷的美人,更多人会喜欢家道中落的贵族小姐,而不是生来卑·贱的奴隶后代。这是人性,哪怕二百年以后更平等的世界尚不可避免,何况在这个血统论大行其道的年代。
共同的阶级孕育共通的灵魂,阿什利会对拥有致命魅力的头狼动心,却只会和高尚之人携手。很难说詹姆斯是不是看透了心上人心中的藩篱,但他的做法无疑是正确又有效的。
横亘在两颗心间最后的隔阂消融了,阿什利所有的迟疑矜持这一刻都化为欢喜和惭愧,豪利斯先生果敢威严他怎么能忧心他出身卑·贱?青年的心中盈满脉脉温情,他急切地向他走去,到达男人身边双臂展开再在男人宽阔的后背合拢。
阿什利不敢去看,他的心跳地太快,以至于掩盖一切自然界的声音。他听不见游鱼高跃入水声,听不见风吹林地飒飒声,听不见鸟雀时而响起的清悦鸣叫,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强劲有力的心跳。这心跳与自己的混合在一起,最后达到相同的频率。
詹姆斯开始无疑是惊讶的,他没有料到看似温和的青年有着如此充沛的情感,热情地令他吃惊。
但很快他调整过来,左臂圈住青年的细腰,右手则顺着线条优美的背部一路往上,在贴合后颈的地方腕部使力。
青年顺从地仰起头部,水润的红唇被另一人丰厚的双唇贴上,厮磨纠缠半晌后阿什利先打开齿关,男人接受到信号立马顺势而入。两人都是新手,可追逐侵略是男性本能,征服更是雄性天性,温情甜蜜的唇舌试探后便是一场“权力”争夺。
试探与冲刺,进攻与反进攻,侵略与躲避,唇齿化作战场,温情灼烧理智,旷野中两个灵魂剥离人间的华服,卸下俗世的枷锁,紧紧相贴。
他们是自由的。自由地选择爱,自由地相拥,文明社会的文雅和冷漠都在褪去,剩下的只有炙热、激烈和颤栗。
阿什利躺在秋日里寒凉的草地里,压在他身上的躯体炙热滚烫,强烈的温差下青年忍不住打个寒噤。
男人感觉到了,他微微皱眉,然后像是苦恼着什么,用犹豫的口吻说,“你喜欢狼皮垫子吗?”
巨狼菲利普: 汪?!
狼群拖拽着死去的鹿尸,将他们一个个摆平放到湖边岸堤上,鹿血蜿蜒没入蓝色湖泊,带起诡异的红晕。出乎阿什利意料的,那丝红晕月还剩一角余晖的夕阳纠缠在一起,很快随着太阳地消失也消散在湖水中。
湖水依旧蓝汪汪的,仿佛沿岸囧囧流出的鹿血只是人类的错觉。
惊呼压抑在嗓子眼,如果开始森林狼的头领是个人类这一点还算是能理解的奇闻异事,眼前这奇异的一幕则是彻底超出阿什利的理解范畴。
他似乎是闯入了什么宗·教仪式。
最重要的是这些狼究竟想要干什么?
阿什利乖乖坐着,灰眼睛里满是好奇的神色,他有种预感这将会是他一生中见过最神奇的景观。
狼先生现在变成了狼王先生,他指挥着狼群“抛尸荒野”连最小的狼崽子也帮着拖拽幼鹿。阿什利一时间成为正好湖边最闲的生物。
随着血流汇聚,湖泊更蓝了。不知道是不是阿什利的错觉,当明月显露身影,湖水已经变得晶莹剔透,仿佛一枚深邃的可以清晰看清每缕瑕疵的蓝宝石。阿什利可以看见数十英尺深的水下游鱼灰白色的肚腹。
身量高壮的男人脱下身上最后的衣物,值得一说的是季节已入秋,他还是赤·裸上半身只穿了一条在阿什利看来已经过时的裤子。
现在那天裤子也没了。
阿什利坐在男人斜后方的位置,从他的角度望去可以看见狼先生肌理分明的大腿,以及……雄厚的男性资本。
出于某种本能阿什利拿自己的对比了一下,然后悲伤地发现……
他是个文明人,不和这种粗鲁野蛮人计较。不过狼先生的屁股很翘啊……
狼先生不知道某人的胡思乱想,他缓步走入冰冷的湖水里。因为这水太清,阿什利的视线几乎没有受到阻碍,就看见大群游鱼奔涌而来!
它们疯了吗?那架势简直像嗅到血腥的鲨鱼!
男人根本没有管那些游鱼不痛不痒的骚扰,他向湖中央游去,然后一个瞬间没入湖面!
刷!
阿什利猛然起身扑到岸边,一只浑圆的狼崽子吓了一跳。它很喜欢青年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像是月下的森林,所以一发现青年试图跳水的作死举动,小家伙立马发动撞击!
阿什利目瞪口呆地看着男人被湖水吞噬,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当男人身体的所有部位都在水下后他就不见了!阿什利可以清晰看见鱼,石头,水藻等等一切水里该有或不该有的东西,除了狼先生。
好奇心旺盛的青年第一反应就是也跳下去看看。但在他将想法付诸实践之前,一只胖乎乎的狼崽打断他的行动。
疼!
这狼崽子看起来小,没想到力气这么大!阿什利整个被撞了个踉跄,单手撑地想要起来。小狼崽不知道误会了什么,可能是以为人类贼心不死又要作,干脆一个猛扑撞进青年怀中。
阿什利直觉地被炮弹击中,一个不稳顿时仰躺在地,胸口压上一大只肥嘟嘟。
“你怎么这样胖!”青年控诉。
胖狼崽子不服气地哼唧,再挪动两下圆滚滚的屁股墩,扭扭……
咖色雄狼,阿什利以为的狼王,优雅地叼起狼崽子的后颈肉,再更优雅地一扔~
啪叽!圆滚滚的狼崽子四爪趴地也是圆滚滚。
没了萌物,阿什利直面威武地雄狼不由一阵紧张。
咖色巨狼刚才并没有参与狩猎,身上并不像其他狼那样沾染血迹,蓬松光亮的长毛在初升的月色下反射幽幽银光,华贵极了。
此时这只华贵到极致的狼在丢出滚圆狼崽后优雅迈步,用自己的右前肢代替狼崽刚才的位置。
阿什利有点慌。狼崽子虽然重但说实话他并不怕满口乳牙的小家伙,眼前这只巨狼看起来就凶悍无比,虽然它没把所有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但那堪堪正好让人无法起身的力道完美暴露它是个经验老道的顶级狩猎者。
“你好。”犹豫半晌,阿什利还是决定先问个好。
巨狼歪了下脑袋,然后狭长的狼吻凑近,在阿什利瞪大眼珠以为要被咬断喉咙时,红艳的有劲的沾满口水的大舌头就招呼了一脸。
呼……
原来不是要咬我。
脱离性命之忧的青年长舒口气。他双手抚摸巨狼毛茸茸的脖子,手指将对方高高耸立的耳朵抚趴下,再在铺天盖地的舔舐中努力拉开一段距离用以呼吸。
离得近了阿什利才发现巨狼也有一双蓝褐色的眼睛,那眼的形状狭长凶凶的却不像一般野兽那样残暴。很难想象刚才就是这双眼睛的主人下令撕碎自己的脖子。
“我想下去看看。这方湖泊实在太神奇了,狼先生也在下面。”阿什利试图和巨狼沟通。
巨狼甩甩脖子,踱着步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堵在阿什利通向湖泊的路上,一屁股坐稳。
阿什利有点懵,直到那双蓝褐色的眼珠里闪过狡黠,他才真正确定眼前的巨狼能够听懂他的话。意识到这点,他悚然一惊。他说话只是下意识地举动,根本不曾想过一个畜生居然懂得人言!
巨狼看出青年的诧异,眼里流露出得意倏尔又变成恼怒,它挥动大大的尾巴,啪嗒抽打青年的大腿。别看大尾巴毛茸茸的,巨狼是用上真力的,阿什利只觉得暗光一闪大腿就疼痛万分!
“你这是携私报复!”阿什利怒吼。
巨狼懒洋洋地又瞥他一眼,然后将贼心不死妄图再凑上来的圆滚狼崽一爪挥开。小家伙骨碌碌,又滚出老大一截。
周围的狼们仿佛都没发现首领欺负幼崽的举动,目光专注地注视湖面。
阿什利自知下水无望,也安静下来和周围的狼一样看湖。巨狼确定青年已经安分下来后,一爪子将狼崽摁倒在地,然后将头趴在自己的前肢上一副等待的姿态。小狼崽有样学样,也乖乖趴下,就是在选择地点时悄悄贴到阿什利手边,将青年骨肉匀称的左手压在肚皮底下。
阿什利装作不知道小家伙夹带私货,他面前幽蓝的宝石湖开始冒泡泡了!无数泡泡成股从湖底涌出,开始小如金币随着上升愈来愈大,接近水面时已经状如脸盆!泡泡非常多,一个个连成一条笔直的竖线,直到最顶上那个啪嗒破裂。
狼群开始躁动,咖色巨狼犀利的眼神扫过一个个不安定分子,才使它们冷静下来。
阿什利觉得这里的水非常奇怪,从冒出气泡开始给了他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充满一种神秘的能量。只是他太驽钝只能感知到一点皮毛。
刷!
巨大的鱼类跃水而出,它的头上顶着的正是狼先生。鲜血从鱼的头顶奔涌,阿什利能看见狼先生的双手手背贴在鱼的头顶,血液正是从那里涌出的。大鱼激烈地扭动身体,浪花高高溅起,男人像是最精湛的骑手驾驭骏马,将鱼驱赶向岸边。
阿什利躲在巨狼身后,还是猝不及防被洒了一身水。
巨狼早已摆出攻击的架势,在鱼身刚刚挨到岸沿的那一刻,狼身高高跃起!
阿什利从来不知道狼这么会抓鱼。
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和他怀里的狼崽子依旧瑟瑟发抖。
浑身浴血的男人看向岸边的青年,暗暗觉得对方瞪圆的眼角和怀里的幼狼一模一样,连发抖的频率都分毫不差。他拖着一看就很沉的鱼上岸,手背在鱼类灰白的肚腹上划过,内脏哗啦啦流了一地。小山似堆起来的内脏里有一颗蓝色的心脏,阿什利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见到心脏的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砰砰跳动,直到蓝色心脏被狼先生两三口吃掉,他的心跳才渐渐恢复正常。
吃完心脏狼先生双手挥舞,一块块肉掉落下来。阿什利没看清男人是怎么弄的,只觉得对方手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但男人在切生鱼片这点他还是看得明白的。
围观的狼们在“头狼”分走最肥美的部位后,按照不同的地位陆续上前进食。狼崽子明显也想吃,又舍不得青年舒服的怀抱,它抖抖有些脏的毛扭动着示意阿什利抱它过去。
阿什利可不敢打扰进食的狼群,他把肥嘟嘟的崽子放到地上,脚背请求踢了踢它的屁股,催促它快走。
巨狼就没有阿什利这种好态度了。它叼着一大块肉,一前肢踢开碍事的狼崽,发现对方还想赖着时干脆换成后肢一踹,小家伙骨碌碌又被迫滚走了。
巨狼将嘴里的肉微微抬高,阿什利惊讶道,“给我的?”
一大坨肉被塞进怀里,黏糊糊的触感令青年有的无所适从。巨狼的皮毛似乎和别的狼不一样,即使浴血奋战抖抖毛就又是一匹干净狼,但这肉到阿什利怀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青年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在场唯二的人类,不料看到狼先生双手捧肉埋头苦吃,阿什利发誓对方整张脸都埋进肉里了!
而那块比脸盆还大的肉眼见着就这样消失。
青年默默吞下嗓子眼的话,他想说他带了盐的。
唰!
巨狼的尾巴又是一抽。似乎是不满青年注意力不集中,这回它连续抽了两下。
“喂喂,别打啊。”阿什利有点忧伤,他一点不想吃来历奇怪的肉,只能用商量的口吻说,“这是你和狼先生的战利品,还是你吃吧。”
巨狼似乎看出青年的小心思,赌气地一口抢过鱼肉,三两下吞完。
“嗷呜!”
鱼唇的人类屁股再翘还是鱼唇!
科尔是搞艺术的大师,自然对艺术家们一头扎进工作中的状态非常熟悉,他本身就是一个会为了一线灵感熬天熬地的人物,所以对于学生的行为并不以为意,还命令女仆不许去打扰。
唯一有心阻止并也有能力阻止青年燃烧生命的就只有巨狼菲利普了。这只狡猾的狼装作乖巧地蹲在画室角落,一声不吭地围观青年作画,但当村民送来饮食后,它就会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这声音由小变大,如果阿什利不予理睬,狼就会采取第二招。
它智慧极高,可以自己开门叼盘子,画室里没有用餐的桌椅,它就把食物放到青年的旁边。然后用又长又大的尾巴拍打地面,把被青年画废的布拍地邦邦响。一般这样做阿什利就会从神秘的境界中回归人间,然后草草填上肚子再继续工作。
但这招也不是每次都管用,当青年完全沉浸在更瑰丽的世界中时,仅仅用声音是无法唤醒的。这时狼就会等待,沉默地忠诚地像只犬类蹲守在青年近处。一旦发现青年空洞的双眼恢复现世的神采,它就会用长长的尖吻触碰青年的臀,再抬高脑袋做出顶的动作。生娇体弱(并不)的两脚兽往往就只能屈服于这一终极大招下了。
但哪怕是菲利普也只能提醒青年吃饭,却无法让精神极度亢奋的青年按时入睡。在阿什利将自己关进画室的第一晚,巨狼就尝试拖走青年的画布让他睡觉。阿什利的策略是暂且放下绘制草稿的图,将菲利普抱在怀里,用骨肉纤浓合度的手细细抚摸,挠到大家伙所有的敏感·处。
巨狼招架不住如此攻势,只能控制不住地发出咕噜声,接着……
总之当它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好在菲利普的懊恼并没有持续太久,阿什利终于在第三日晚霞漫天时完成他的画作。那是极富冲击力的作品,野人般的男人、咖色的巨狼,在漫天火光中形成锐不可当的气势,仿佛有一种侵略性扑面而来。而男人蓝褐色的双眸深邃悠远,成为他全然兽类的外表中唯一闪现人性光辉的宝物,与威猛的巨狼相得益彰。最妙的是画作底部,巨狼的肚腹下,蜷缩着一团灰白卷毛狼崽,这弱小的生灵奇异地赋予画一种关怀和灵性。
阿什利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这才是他想表达的。青年忘了疲惫,忘了饥饿,也忘了还等着他“证明天赋”的校董会,这一刻他只是迫不及待地想和人分享。
“菲利普,带我去吉米身边。”
阿什利收起画,跨坐到巨狼身上,却差点腿软摔倒在地。他太累了,与极度亢奋的神经相反的是他三天未眠的疲倦肉·体。但思想总是能支配行动,在菲利普的帮助下他还是稳稳趴了上去。
巨狼不敢跑地太快,生怕青年抓不住它的背毛而摔下去。这就导致他们几乎在全体村民的围观下离开。科尔有些担心,但阿什利明亮的双眸安抚了他。长者知道他的学生是去见那位狼先生,在长辈似的关心后最终给予谅解。
————————
阿什利几乎认不出来他的狼先生。
上帝,这个英俊的男人是谁?
这个整洁、明亮,双眸温和的先生真的是与狼群生活的野人吗?他看起来棒极了,若是换上得体的服饰,阿什利觉得他甚至能超过学校里的大部分绅士。
“你看呆了?”男人的声音却是和过去一样醇厚好听,谢天谢地真的是他。
“你看起来好极了,很精神。”阿什利谨慎地选择措辞,却又无法阻止喜悦的心来发出真挚的赞美,“你看起来很有教养,有魅力,非常迷人。我是说……和你原来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