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杨应声转过头，发现咖啡店的侍者正站在身后。
“请问您是刘杨先生吗？刚才有位姑娘留了点东西在楼下前台，说等您来的时候去前台领取。”侍者恭声说道。
难道是吴青青？
刘杨急忙小跑下楼。来到前台，趴在桌子上对着老板说：“我是刘杨……”
“啊，我知道，”老板没等他说完话，就从下面拿出来一个盒子，悠悠地说，“我说年轻人，约会可不能迟到啊，人家姑娘万一等不起不就凉凉了。”
咖啡店老板是个中年大叔，头发不长，身材有些发福，年轻时大概风流倜傥，潇洒不羁，因而到老骚气不减当年，时刻准备给迷途的青年灌鸡汤，顺带狠狠的吹吹牛逼卖卖情怀。
对于初来乍到的人可能显得贼牛逼，但是日久天长，鸡汤就变质了，想想鼓吹的这么牛的人生到老也是这么个模样。刘杨摇摇头，一脸嫌弃的表情。
刘杨怕他就此再次发作喋喋不休，连忙接过盒子，坐到一旁的桌子上。
拆开盒子，里面有一个小盒子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字体娟秀，即使没有线条仍然显得整整齐齐。显然字如其人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那纸条的内容，却并非那么的赏心悦目了。
“刘杨，你没有如约过来我还是松了一口气。有些话写出来总归比说出来轻松。我们总是不在一个频道里，你也越来越不像自己。与其互相为难，不如一别两宽。我们分手吧。（盒子里是你的奖杯）
勿念。
――吴青青”
纸条不大，大概是临时起意，所以内容也不多。
从小学三年级时老师开始教写作文，他强调真实，而后强调修辞，强调言简意赅，也呼吁详略有致。刘杨读了十年书没学到多少，可如今这纸上的寥寥数语，却让他感觉字字穿心。
分手？刘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犹如响雷在脑中炸响，什么想法情绪都被清空了。
雷声炸响，闪电撕裂了黑夜，电光从当初阳光进来的那扇窗子里斜射进来，照亮了刘杨突然苍白的脸。
恍惚间，手机振动――电话接通了。
仿佛孤岛上的落难者看到了船只，那个电话是刘杨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打开扬声器，走出了咖啡店，声音嘶哑：“喂。”
声音传递需要多久的时间？需要多久才能爬过长长的电话线？可能是一秒，也长似一年。
“喂，你到空白格了吗？”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传来，仿佛从另一个世界。
“到了。”
“拿到东西了吧。”
“嗯。”
……
又是长久的沉默。
“对不起。”
“对不起。”
长久的沉默之后，两边几乎是同时说到。
刘杨苦笑，这种时候竟然会有难得的默契，对不起这种东西，一次两次是妥协，是迁就，是缴械投降的爱之深，可是久了呢？
没有人会想要亏欠和遗憾，大概只是因为不合适，才会不得圆满。可悲的是，这样无奈的大道理才总是现实。
刘杨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天了。
“行吧我说，我不想再跟你那样了，好久不说话，说话又老是吵架。真的，就这样上高三的时候我感觉挺累的，我也不想难为你总是在生几天闷气来说对不起。不合适的，早就不合适了，以后还是……做朋友好一点。省得干什么非得强行绑在一起。”吴青青的语调逐渐平静，仿佛旁观者解读着他人的感情，“你说呢？”
刘杨并不知道，电话那头的吴青青，眼泪倏忽之间就流了下来。
那眼泪毫无征兆，流淌的过于平常，身体仿佛已经司空见惯，所以话音里早已没了哭腔。
有时候，说分手的人最狠心，在没说出之前在心里念过无数遍，每一遍都是在伤自己。如同藏在袖里的暗器，未出手前，总是自己离危险最近。
所以无数次练习，才换来说出时的平静。
刘杨只觉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即使难过，可那是事实。
说什么呢？问你还喜欢我吗？说出电视剧里小姑娘天天问的台词。
“你……考虑这件事很久了吗？”沉默之后，他问。
“你不也是？总要有人来当这个恶人吧。”
“我……没有，我现在依然喜欢着你。”得到这个回答后，刘杨突然觉得还有一丝希望，也许只是一场误会，大家话都说开，一个漂亮的表白，说我还爱着你，就能把姑娘再抢回来，多么完美，完美的那些看过无数次的电视剧里都乐此不疲，男女主最后深情相拥，来个happy ending。
“喜欢和能不能在一起没有关系。”吴青青说这话的时候，冷漠得仿佛是地狱的判官，一笔生死，再一笔就是轮回，忘掉过往，一睁眼就是新的人生。
能忘掉吗？
……
“吴青青，我赢了。”16岁的孙杨把奖杯放在课桌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恭喜恭喜。”16岁的吴青青此刻脸色有些不自然，夕阳以下，落日余晖投射进车窗，窗户框的影子被拉的修长，投影在光滑的如同镜面的课桌上，和光滑的如同此刻的课桌一样的女孩的脸上。
“那……说好的，你要当我女朋友。”刘杨笑嘻嘻的伸过头来，贱兮兮的说。
“喂，太儿戏了吧。”
“打赌的时候你可是一脸认真啊。”
吴青青回想起那个赌约，不由得俏脸一红，余晖里像是西天的晚霞。
“如果我期末考了第一而且你比赛能夺冠，我就做你女朋友，如果没有夺冠或者我这次没有得第一名，我就视为你耽误了我学习，以后别来打扰我。”
字字铿锵，犹如珠落玉盘，如今依旧在耳边回旋。
“怎么……要反悔吗？”刘杨阴阳怪气，眼睛微眯
“反悔……又怎样。”
“呃……是不能怎么样。您说了算。”冠军刘杨低头，抓耳挠腮方寸大乱。
学霸吴青青就这么看着，那个赛场上的冷面杀神如今手足无措的样子，突然轻声说：“那好啊，就当你女朋友，谁怕谁。”
刘杨双眼放光，瞪大的瞳孔仿佛可以直视夕阳。
……
忘的了吗？
刘杨品不透那一句夺命的判语，电话那边也是久久的沉默。
久久的沉默之后，吴青青说：“那就这样吧，我们以后就是普通朋友了。”
刘杨还是没有说话。
她又说：“你人挺好的，只是……”
“那个……手机要欠费了。我先挂了。”刘杨没有再听她说下去，挂断了电话。
雷声真大，吵得他都听不到吴青青的话，风吹着细密的雨丝飘洒，转眼间打湿了脸颊。
你人挺好的，只是我们不合适，只是我们没有缘分，只是……以后的路我已经不需要你陪我了。
你不喜欢，那做个好人有什么用？
雷声轰鸣，电光闪烁，倾盆大雨倏忽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