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龙溪剑歌 > 前章一 诛天
    天色阴沉得如同黑夜一般,令人窒息得喘不过气来;空气中没有一丝风的迹象,庭中树木与旗幡均垂头矗着,了无生气;燥热愈来愈浓了,驱走了虫唱,融化了蝉鸣:那一刻,天地间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大殿的主脊的鸱吻之尾,画着优美的剪影,高高地翘起,奋力反抗着天的“压迫”;重檐庑殿顶的每一条垂脊上,依次排列着七个仙人走兽,在阴沉的天色里,只剩下了模糊的实体;至于画栋雕梁、瓦当窗棂之类,却早不可辨识得清了。

    由大殿而降三阶是一个九丈见方的平台,南、东、西三方均外延一层,宽约一丈,此三方又各设一丈宽台阶延至地面,单向每层有九级,共计十八阶。两层台缘俱树以莲花宝柱,两柱间的青石板上,刻着诸方菩萨、十八罗汉和佛教典故图案,无不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台面正中放置一座三层宝鼎大香炉,炉灰早冷,无丝毫香烟袅娜之态。台面东南、西南两角内侧丈余,各置一火油盆,熊熊烈火在其中奔突跳跃,似困兽一般张牙舞爪地不停撕咬,却根本不能从火盆中逃逸而出;那忽明忽暗的火光使得大殿重檐间的鎏金大匾“大雄宝殿”四个字若隐若现,也让台面上的人影飘逸不定。

    寂静竟然泥塑了众人,凝固了呼吸,唯有火苗的呼呼声和身上冒出汗水的滋滋声蚀刻着人们的心灵。

    平台下面密密麻麻地围着衣着不一的数百号人,无不怒目而视、严阵以待;平台二层也站满了近百名好手,他们手执利刃,竟将台面封锁得严严实实;台面上有十余名高手将两个人围在正中,而在圈子的外围,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几具尸体,鲜血或早已干涸,或是勿自流个不停。

    圈内的两人背靠背站立着。其一已年过五旬,他被利刃削伤了左手,伤口用撕下的衣襟简单地包扎着,血液还在慢慢地渗出,顺着衣襟坠落;另一个中年汉子,虽未受伤,却也着实累得不轻。

    忽然,圈子里的一人朝着圈内的中年人阴恻恻地高声喊道:“齐盟主,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何不引颈就戮来得痛快些呢?也免得众位兄弟劳力劳心了呢!”他的话音刚落,圈子中的另外几个人又挤出来数声冷笑,让听着的人感觉好似毛毛虫爬过心头。

    圈内的中年汉子冷笑两声,提取真气缓缓说道:“尤贼猖狂!我齐天乃堂堂武林盟主,岂会卑躬屈膝地引颈就戮?可笑,可笑!”

    这几句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场的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而周围殿堂和瓦舍,竟然簌簌落下泥粉。围圈里的十余名高手相顾骇然;甚至一位功夫稍逊的着青衣的年轻人,惊恐中竟不慎将手中的长剑掉落,“咣当当”的脆响,更敲打着齐天话语之后的静寂。

    旁边的长髯老者恼怒地跺跺脚,瞪着青衣男子骂道:“不中用的东西,还不快捡起来!”青衣男子惶恐地看了一眼老者,急忙捡起宝剑,认真摆好架势。

    “阿弥陀佛!齐盟主,大势已去,再抵抗也是徒劳,收手吧!”圈子里一位手执禅杖的白眉僧人说道,“如不嫌弃,老衲愿收你为徒,劝你早晚诵经,以去杀业!”

    台面之外,人群渐渐骚动,那份静寂倏然不见一丝一毫了。

    齐天眉头紧蹙,举起右手指着白眉僧人:“杀业?我齐天不才,忝为武林盟主,不敢有丝毫懈怠,做事也算得上光明磊落。虽说我确实杀过人,可诛杀之人皆为恶徒。惩恶乃为扬善,何来杀业之说?大师污我!”

    围圈里的一个人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四周顿时鸦雀无声。齐天转眼望去,但见此人一袭白衣,手执铁扇,剑眉俊眼,神采飞扬,极具玉树临风之神韵。此刻,白衣人嘴角似有似无的那一抹微笑,却让人心中捉摸不透究竟是玩世不恭的嘲笑,还是对他人由内而外的尊敬所报以的微笑。

    齐天冰冷的脸上挂着一丝愠怒,嘴角微微上翘,鼻孔里哼了一声,骂道:“郑则小儿,大人的事,岂容你毛头小子多嘴!”

    郑则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拱着手说:“齐盟主,自江湖英雄奉你为盟主之日起,除暴安良你确实做了不少,然而滥杀无辜岂不做了更多!敢问广南东路孟氏双侠、淮南路寿春府卜琛、永兴军路辛健这些江湖一等一的大侠都该死吗?”

    此言一出,圈子里又有人大声喊道:“还有荆湖北路江陵花迷春,河北路真定府柳剑鸿,两位大侠也是毙于他手!”

    即刻,在场的人群就像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聒噪起来。

    微风吹过,退去了些许燥热,庭中树木无聊地招摇树叶沙沙作响。

    “这些人确是我齐某所杀!”这句话犹如炸雷一般,击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虽然说群雄早就听说齐天杀了上述的诸多武林豪杰,但是此刻亲耳听到齐天的承认,竟然比刚知晓时更加接受不了,是以无不咬牙切齿、挽袖操刀,做跃跃欲试状。

    郑则听着群雄的喊杀之声,右手执扇,轻打着左手心,嘴角微翘,像是欣赏着遭围观者喊打的落水狗的狼狈样。

    齐天扫视四周,沉默片刻,待得群雄情绪稍落,朗声说道:“然而,他们的死都是咎由自取!我……”

    “咎由自取?”郑则轻摇铁扇,打断了齐天的话,冷冷地干笑了两声,“岂不都是你蓄意谋害吗?江湖上谁不晓得这些都是正直无私、光明磊落的义侠、好汉,岂料被你以奸人、宵小之名草草屠戮?实话告诉你,此次武林大会即是‘诛天大会’,我等定然要为亡者讨回公道,自不容你巧言狡辩!”

    “对对,要讨回公道,还亡人以清白!”

    “齐贼已经不再是我们的武林盟主,而是武林公敌!袁大侠可要诛杀此贼,为武林除害啊!”

    “诛杀‘屠夫’齐天!”

    ……

    风渐大了,大雄宝殿旁的旗幡牵着旗杆顶端,开始摆动起舞了。

    圈内的年长者依然严阵以待,微侧脸对齐天悄声说:“盟主,来者不善,万不可再激怒他们了!待我找出机会,带你杀出重围!”

    在短暂的沉默中,不远处寺塔飞檐下的青铜铃铎被风摇得叮当作响。齐天听到后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震,恍惚中他竟然错以为那是妻儿欢迎他回家时的欢声笑语。

    齐天微仰头望着家的方向,苦笑一声,黯然说道:“花兄,只怕今日我无法脱身了!我死不足惜,但求花兄逃出生天,救我妻儿要紧!”

    花平傲闻言浑身颤抖,泪水突地而出,他急忙用提刀的右手拭去眼泪,瞪视着刚才想跃上来突袭的两人。

    风穿透衣裳,给众人带来了丝丝的凉意,可松弛不了双方紧绷的神经。

    齐天不管郑则夸夸其谈、义正辞严的高谈阔论,对花平傲低声说:“花兄,那使剑的青衣后生武功稍弱,临敌经验不足,待得我引去众贼注意力,你从他那里杀出,切莫管我!”

    花平傲喉头蠕动,哽咽着说:“盟,盟,盟主,我们一起杀,杀出可好?”

    齐天慢慢地转过头,脸上罩着一层冰霜,盯着花平傲冷冷的说:“难道花兄不愿顾我妻儿?”他还不待花平傲说话,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我与花兄相交多年,惺惺相惜;名虽主仆,实为兄弟!今日一别,当为永诀!花兄珍重!”

    花平傲看到齐天的眼眶里充盈着泪水,甚至眼神中竟有一丝绝望,这在他与齐天相处的十余年里是不曾见到的。就在那一瞬间,花平傲觉着胸中涌起一股酸楚直顶喉头,压迫得他的眼睛又模糊起来了。

    郑则见齐天不再面向自己这一方而兀自和花平傲说话,便暗提真气将铁扇里的银针尽数挥出,三十六道银线“铮铮然”直奔齐天而来。

    齐天听得挥扇恶风和银针刺破微风的声音,一边大叫“花兄快去,延宕不得!”,一边提左掌自左肋经右肩转掌向左前方劈出,一波强劲的掌风将银针尽数震落,余势继续向郑则袭来。这一招着实太快,围圈的大多数人根本没有看清招式。

    郑则正志得意满,欲拢铁扇之时,但听得银针落地“叮叮”的脆响,未待他反应过来,只觉得面部像被猪鬃刷狠狠刷过一样火辣辣的疼,而胸口仿佛顶了一块巨石压迫得他几乎窒息过去。

    郑则忙提真气抗衡,然而他的腿脚还是不听使唤得向后飘去。这时他右侧的一人伸出左手托在他的腰间,继而沉肘微拨,使他的身子在齐天的掌力和拨动的合力下,如同陀螺般旋了数圈才落下来;而郑则左侧的人却往后飞出丈许,撞到香炉上,昏死过去了。

    围圈中的一人眼尖,瞿然呼道:“是碧落掌拨雨撩云式!”他的话音刚落,其他人也惊得张大了嘴巴,其中还杂有“啊”“呀”之声。

    长髯老者缓缓吁了一口气说道:“也亏得袁大侠方能化解这一掌!”

    袁可敬拱一拱手,微微笑道:“司徒兄说笑了!”

    就在袁可敬回眸间,瞥见围圈中的数人面露鄙夷之色,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仅仅是一掌,齐天在击伤两人的同时,还惊住了另外三个高手对花平傲的进攻。

    郑则终于缓过气来,满脸通红地欠身冲着袁可敬说:“多谢师傅!”

    袁可敬拧着眉头,面无表情地说:“则儿,平日练功不尽心,吃苦头了吧!还不速速退下去!”

    这两句话虽然甚是轻描淡写,可是每一个字穿过郑则的耳膜时,都像冰块击打着他火辣辣的脸庞一样。他低下头向后退了一步,嘴角微撇,流露出惭愧且无辜的表情,接着眼睛上翻,瞟了一眼神态自若的袁可敬,说道:“是,师傅!弟子知错了!”待得他回身移动数步时,突觉得热血上涌,喉头一紧,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翻倒在地。台下他的几位师弟急忙跃上台面,将他抬了过去,服了参丹,疗养去了。

    袁可敬不禁骇然,心说,则儿根底不差,加之自己的四两拨千斤之妙手,尚受如此重伤,齐贼当真厉害!

    袁可敬顾不得郑则的伤势,扫了一眼惊恐不已的众人,气沉丹田,朗声说道:“碧落掌固然厉害,不过需‘缓蓄疾发’。诸位兄弟一起上,万不可再给齐贼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了!”言毕,急趋两步,左脚虚探,身形往左前迸出,挥掌击打齐天右太阳穴,疾撤,旋即踏右前方,猛攻齐天左肋。这一进一出再一进的身形,快似鬼魅,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白眉僧人啧啧称奇,轻点禅杖嘟嘟作响,赞叹道:“袁施主的‘回风流雪’之步法真令人叹为观止啊!”

    群雄见袁可敬的不凡身手,也甚为折服,士气自然又高一筹,不敢怠慢,急攻花、齐二人。台下余众,更是摇旗呐喊不休。

    齐天的功夫当是武林翘楚,不过在杀死打伤十余名高手后,再力敌这十余位出类拔萃者,不知不觉中,身体却渐渐疲乏了。于是他施展开毕生所学,左奔右突,应对群雄的轮番攻击,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东风渐紧,火苗被压制得折了腰。

    袁可敬自忖武功不比齐天差多少,然而加上其他高手的联合进攻,依然和前时一样,只是勉强把齐天压制住而已,甚至齐天间或还能回击几招。若要继续下去,取胜虽说毫无悬念,可当真要费时费力了。

    袁可敬收招跳出圈子,重新审视局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群雄门派有别,武功不一,联合攻击固然厉害,然而终不能互通心思、形成阵法的威力,各人招招进攻,盟友碍手碍脚,加之恐伤及盟友,颇多顾忌;甚至数位顶尖高手各怀心思,均想诛杀齐天,拔得头筹,以便在日后的武林盟主之位的争夺上占得先机,是以“碍手碍脚”更呈自然之状了;而花齐二人则以命相搏,在这顾忌、心计与玩命的相较之下,倒难以收场了。依前时所想,围圈狭小,敌寡我众,暗器进攻恐怕不及敌身反伤盟友,倒给花齐二人方便,实为下策。

    正在这时,白眉僧人的禅杖横砸齐天面门,司徒瞻辰的长剑平腰扫来。齐天背对花平傲,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将右手置于花平傲腰间,掌力微凸,推移花平傲向左尺余,紧接着腰向后压,登时一个牢牢的金刚铁板桥,禅杖自面前扫过,长剑贴身削来。齐天突然双脚蹬地腾空而起,飞快踢出,左脚踢飞了司徒瞻辰的长剑,右脚踢断了他的手腕。众人惊骇之际,齐天双脚一落地,后腰立挺,起身接剑挥出,直斩白眉僧人的左手,白眉僧人举杖相格,齐天未待招式用老,手腕一翻,剑身贴着禅杖平削,同时以剑身借禅杖之力,双脚腾空,连环踢出,踹飞借机偷袭的两人。

    此刻,长剑依然贴着禅杖平削,火星乱窜。白眉僧人举杖不得,可也不敢收杖,眼见削及右手,急忙撤右步,侧身,撒右手落杖卸力,可是齐天凭着踹飞两人的巧力向前飞出,向白眉僧人直压过来。就在此时,袁可敬挥掌袭向齐天的左肋,齐天亦挥掌相抵,“砰”的一声闷响震得众人耳膜直打鼓,两掌交接的掌风使火油盆里的火苗也驯服似的低下了盆沿。再看袁可敬腾腾腾地向后退出数步,脚下的方砖皆碎,待得站定后急忙双掌朝天,自腰腹缓缓升至前胸,然后翻掌下压,以稳住被激乱的内息,暗忖道:“齐贼好生了得!”

    而在此期间,白眉僧脱手丢下禅杖,右脚向前踏了一步,挥动双掌向尚未落下的齐天拍来,与此同时,一条七十二节蛇骨鞭砸向齐天后背。齐天见势不好,左掌虚拍迎向白眉僧的大力金刚掌,同时听风辨位,右手翻腕使了一招反手穿剑贯以真气点向蛇骨鞭的梢头,崩飞蛇骨鞭,反砸向使鞭的令狐昭邦。齐天的左掌实乃借力,右手剑却是攻守兼备,实在妙不可言。但见齐天身子轻飘飘向场中落下,未待落稳,又平扫一剑,剑风所及,围着的圈子顿时变大了不少。

    这几招着实变化莫测,群雄相顾骇然,望着齐天手中的长剑不敢轻易上前。

    清风吹来,袁可敬可以感觉得到自己发际间的冷汗,他提着隐隐作痛的右手向众人吼道:“圆慧禅师、令狐兄、楚兄,你们与我一起诛杀齐天;尤兄、杜兄、刘兄和丁兄,你们围杀花平傲;余下诸位兄弟,守住外围!”

    齐天未待袁可敬布置妥当,甩剑刺向袁可敬,随即双掌平推,翻掌左右平划,下落,自腰间上提至胸口,猛地左前、右前推出。顷刻,他的掌力像排山倒海之势奔向群雄。

    有人惊叫道:“不妙,是翻云覆雨!”在掌风裹挟下,场中几位好手尚能抵挡得住,武功稍逊者无不东倒西歪,退步连连。

    齐天借机闪身到台中香炉旁,屏住呼吸,左右双掌夹炉腹一击,随着一声闷响,炉灰四散迸出数丈,继而笼罩了整个台面。群雄敌我分辨不得,只得收手暂歇,稍时东风吹散炉灰,齐天已经打伤了临近的三名好手。群雄辨出齐天方位,只见他急趋台面东南角。群雄见状,急忙尾随。齐天绕到火油盆后,反手一掌打翻火油盆,火油所到之处,皆为熊熊烈火,霎时烧伤、烫伤数人。袁可敬急忙喊道“守住西南火油盆”,然而为时已晚,齐天故伎重演,刹那间,台面西南角和东南角两片火海,且向台中蔓延。

    齐天大呼:“花兄珍重!”进而使出碧落掌的推云手向群雄袭来。

    花平傲会意,向围攻的人群急攻数招,寻得间隙向青衣年轻人杀来。青衣人早被台面上的情景唬傻了,正不知所措,眼瞅着花平傲举刀劈来,慌忙以剑相格,“呛哴”一声脆响,火花四射,等他回过神来,花平傲已经跃上殿顶。尾随的三个高手刚跃在半空时,被花平傲反手抛来的瓦片打个正着,虽没有伤着筋骨,但也是血流不止,因此不敢再追。楚罹诀欲上前追击,袁可敬喊道:“楚兄,不可,杀齐天要紧!”楚罹诀从腰间掏出一只飞镖扬手一掷,花平傲从屋脊上向后坡滚落下去。台下的一拨人急忙赶去查找。

    天色愈加阴沉,风陡然大了许多,旗幡横飞,火油的火苗突突地四处逃窜。忽然,天空裂开一道猩红的口子,紧接着轰隆隆的巨响向地面砸来,硕大的雨珠拍打得台面腾起一层云雾,火油的声势更大了,呼呼然,台面一片彤红,不过稍时火势就弱了下来,当第四声雷响之时,已不见火油的任何踪迹了,只剩下一片茫然的雨雾和打斗的人群。

    这一刻,原来围圈的人已经死伤多半,只剩下袁可敬这些顶尖高手和几个贪生怕死的投机者。齐天失去了花平傲的辅助,况且又经长久激战,体力渐渐不支,终不能逼退群雄;群雄虽说伤亡惨重,然而在袁可敬的指挥下,同仇敌忾,实力不降反增:台面上的局势在这失得之间的对比中,急转直下。

    袁可敬一挥手,众人齐向前推。

    齐天外衣早已破烂,发髻凌乱,负伤后退。雨水依旧不断得从他脸上冲刷而过,当一股细流流过他的嘴唇时,他甚至可以尝到其间夹杂的咸味和腥臭味。齐天明白,自己受的内伤很厉害了,虚汗也恐早已流尽,继续打下去,随时有生命危险。

    直到将齐天逼到台面西南角时,袁可敬忽然大喊一声:“弩箭!”同时,袁可敬和群雄向后退出丈余,台面西南角的群雄也纷纷避开。顷刻,只见箭似飞蝗,从两厢房顶吱吱的向齐天射来。齐天瞧见阵势、听得风声,急忙下扑,滚向石板跟,依靠栏杆遮挡。然而,还是不及,下扑时右侧小腿中了一箭。齐天感觉伤口微麻,急忙拔去箭头,封住足三里、阴包、血海、梁丘和风市几处穴道,从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在伤口上缘两寸处狠狠扎住,扯烂伤口处外裤,两手在伤口四周一挤,只见暗黑色的血水随着雨水呈带状流出,在台面与雨水混成一片暗红。

    袁可敬右手一挥,弩箭暂歇。

    齐天滚身而起,探掌直扑尤苍而来。尤苍急忙闪身避让,他旁边的丁圣凌身子前探,举判官双笔急点齐天两肋;齐天身子一沉,闪电般的探双手扣住丁圣凌左右脉门,丁圣凌登时动弹不得。齐天瞥见右侧袁可敬挥掌击来,身子左后撤,以丁圣凌的身子相格;袁可敬收掌已然不及,只得掌风斜带,拍在丁圣凌的左肩上,“咔吧”一声,丁圣凌的左肩胛骨被打裂。

    此时,令狐昭邦的七十二节蛇骨鞭挥向齐天双臂,齐天只得翻掌外推,将丁圣凌砸向欲跃身前来的尤苍,撤手、近身、翻腕,就夺令狐昭邦的蛇骨鞭。令狐昭邦大惊,抖鞭倒卷,鞭梢砸向齐天的后脑,与此同时,楚罹诀和袁可敬左右夹攻,分击齐天的左肋和右太阳穴;齐天只得弃鞭、侧头、转身避开两人的夹击。紧接着,圆慧和尚的禅杖扫腿而来,齐天轻纵,避开同时袭来的杜栩的裹身刀,右脚尖点在禅杖上,腾在半空,鹞子翻身,双掌齐发,向刘乘龙的天灵盖拍下;刘乘龙急忙避让,令狐昭邦的蛇骨鞭、楚罹诀的长剑突向齐天袭来……

    在这一来二去的过招中,齐天渐觉左腿迟滞、头皮发麻、眼前朦胧,招式的速度、力度和准确度越来越差,不过他依然硬撑着和几大高手过招。

    尤苍阴恻恻地狞笑了一声,说道:“齐贼不行了,大家加把劲儿啊!”这句话说得阴阳怪气,让人听来,好像是他在饥饿不堪的众人面前,撒了一泡尿,浇在肥美多汁的山珍海味上一样让人恶心。

    齐天的招式更显得绵软无力了。在他拍向刘乘龙的掌力尚未发实时,袁可敬一掌正中齐天右肋,早凝在齐天喉头的黑血喷涌而出,同时他的身子就像击飞的沙袋一般,越过台面栏杆直摔出去……

    雨线狠命的抽打着台面,冲淡了血水,化成小流,冒着泡儿,载歌载舞的从台面三方的龙头排水孔中流泻而下。人们退到大雄宝殿和左右班房里,透过千万层雨幕,看着台面洗刷干净,也欣赏着庭中被雨水抽打、浸泡着的齐天的尸体。

    忽然,一个年轻人带着一帮大汉从殿后涌来。年轻人走到袁可敬面前,拱手说:“师傅,花平傲逃出了少林寺。下着大雨,找不到踪迹了!陆师兄仍在带人搜寻!”

    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的电光照出了泥塑的金刚、木雕的罗汉可怖的脸,同时也让年轻人看清了袁可敬映着闪电蓝光的冷峻的脸。只听袁可敬缓缓说道:“爻儿,不当紧,谅他也走不远!”

    雷声如同奔腾的瀑布一样,汹涌着充斥了寰宇,扑向众人。一只寒蝉从庭树上吱的一声斜栽到殿脚,仰面挥动着六肢,扑棱着翅膀,试图翻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