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月身子轻轻颤了起来,连指尖和每一根汗毛似乎都带着浓浓颤栗。许久,她喃喃出声,“上穷碧落下黄泉……”
后面一句是什么呢?
是生死相许吗?
容景这是明明白白告诉她,生死相许,无论如何他不放弃她。就在她自己要放弃了自己的时候,容景依然不放弃她……
她忽然又闭上眼睛,本来无力,无奈,无望,颓败……似乎好了那么一些。
屋中静静,窗外有风吹来,开着的窗子吹进了一丝兰花的气息。珠帘飘荡,互相碰撞,发出叮咚叮咚的响声。她松松散散的发髻被风吹开,青丝飞扬,遮住了她的脸颊,投上了一抹又一抹的光影。
她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这时有脚步声轻轻走进院中,脚步声极为熟悉,不多时便来到了门口,来人似乎透过珠帘向里面看了一眼,才轻悄悄走了进来,来到云浅月身边停住脚步,轻声试探地开口,“小姐?”
“嗯!”云浅月应了一声。
“那个叫做罗玉的少年如今被奴婢和伊雪看管起来了,您……你是不是要问他什么?奴婢将他带来吗?”凌莲低声询问。她和伊雪虽然来到小主的身边不长,但对她还是有些了解的。小主当时给她和伊雪的那个眼神就是要她们看住少年。定然是有什么事情要对少年盘问或者处理。
“没有什么要问的,不用带来!”云浅月闭着眼睛不睁开,懒洋洋地摆摆手,“你和伊雪将他送去荣王府吧!交给容景就好!”
“是!”凌莲应了一声。
云浅月不再说话。也许曾经在知道那是化学反应的那一瞬间她是动过想要去探究的念头,可是终归在对上容景那双温润的眸子低浅的嗓音问她什么是化学反应时就打消了念头。既然不能碰触,便不去碰触吧!
“小姐,您是不是累了?上床去休息吧!如今外面的天阴了,聚了云层,奴婢觉得不久后应该有雨。反正这样的日子也做不了什么,您睡一觉吧!”凌莲本来要离开,但见云浅月脸色不太好,而且她的唇瓣微微红肿,衣衫有些凌乱,整个人说不出的孱弱,像是被璀璨的嫩叶,她本就聪明,自然知道在她和伊雪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也不询问,而是体贴地说道。
“嗯!”云浅月点点头,起身站了起来。也许因为坐得太久,她身子向地上栽去。
凌莲立即伸手扶住她,担忧地问,“小姐,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奴婢请太医?”
“不用!就是有些累了。”云浅月摇摇头,想迈步,脚下僵硬,也没力气,她对凌莲轻声道:“你将我扶到床上。”
凌莲应了一声,扶着云浅月向床上走去。来到床前,将她扶着坐在床上,蹲下身子,给她褪去鞋子,又扶着她躺好,给她盖上被子。
云浅月闭上眼睛,疲惫地道:“你去吧!”
“要不奴婢在这里陪您,让伊雪自己去荣王府?”凌莲见云浅月的模样不放心。站在床前不动。担忧地看着她。从来到小姐身边这么长时间,她还没见到她这个模样,看了让人心疼。
“不用!我没事儿。躺一会儿就好了!”云浅月摆摆手。
凌莲见云浅月坚持,也不忤逆她,点点头,给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想起窗子没关,回来关上窗子,落下帘幕,这才走了出去。随着她走出,房门被从外面关上。隔绝了外面飘进来的风丝。
屋中静静,云浅月脑中却不平静。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心很平静,可是大脑却不平静。她想着人的大脑是和心可以分开的吗?脑中所想不是心中所想?或者是心中所想不是脑中所想?那些本来早已经遗忘的记忆一波一波传来。那些欢声笑语,那些打打闹闹,那些并肩作战,那些九死一生……像电影一般回放。
十五年的时间,那些曾经过往依然仿佛昨日,如此清晰。甚至清晰到她还能记得住小七的眉眼,他惯有的神情语气,以及清俊秀挺的身影。如何忘?
不知何时,大脑已经陷入一团混乱。她似乎迷迷糊糊睡去,又似乎没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似乎听到身边有人说话,有人焦急地对她轻喊,有人推她,她身子乏得厉害,费了很大力气才睁开眼睛。只见凌莲和伊雪站着床前,皆是一脸慌乱焦急地看着她。
“小姐,您醒了?您在发热,奴婢给您找太医吧?”凌莲见云浅月醒来,焦急地道。
“是啊,奴婢去找太医,您的确是在发热。奴婢二人的医术涉猎不深,不敢乱开方子。”伊雪也连忙道。
云浅月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眼皮便酸得厉害,她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凌莲似乎让伊雪照看云浅月,自己则匆匆跑了出去。
云浅月想着她多久没发热了?怎么就突然发热了呢?可是她只感觉太乏,想睡,却又睡不太着,只感觉脑袋发沉,却没感觉身上有多热,或者是有多冷。
不知过了多久,屋中又有人说话,有人过来给她把脉,她感觉一双微微带着凉意的手放在了她手腕处,这手的感觉有些熟悉。她感觉自己被那凉意激得似乎哆嗦了一下,不多时那手拿开,她又沉沉睡去。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似乎有人将她扶起,伸手轻轻拍她,动作有些温柔,身上的气息纯净如雪,让她混沌的大脑有些微的清醒,她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人五官有些模糊,她轻声询问,“容枫?”
“嗯!”容枫应了一声,语气轻缓,“你郁积于胸,又不小心染了凉气,发了急热!有些重,我开了方子,你喝了药会好受些。”
“嗯!”云浅月迷迷糊糊应了一声,费力地睁着眼睛,想要看清容枫的摸样,可是眼前如蒙了一层昏暗的膜,于是她放弃去看。
容枫从凌莲的手里接过药碗,放在云浅月唇边,轻声道:“张嘴!”
云浅月配合地张开嘴。
容枫控制力道,将药水轻轻地灌入云浅月口中。云浅月喝得极慢,他也很有耐心,直到一碗药喝完,他将空碗递给凌莲,拿出娟帕给她擦拭嘴角。见她闭上嘴,又将水杯递到她唇瓣,语气柔缓,“来,再喝些水。”
“不喝了。”云浅月摇头,说话都没力气。感觉自己像是一圈棉絮,软绵绵的。
“嘴里会苦。”容枫道。
“若是真觉得苦就好了!我明明知道这药一定很苦,可是却感觉不出苦呢!”云浅月再次摇摇头,似乎想扯开嘴角笑一下,却笑不出来。
容枫一怔,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不再说话,似乎又无意识一般要睡去。
“既然这样那就不喝吧!”容枫将水杯递给凌莲。
凌莲伸手接过水杯,心疼地看着云浅月,想着景世子和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今日在回浅月阁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容枫将云浅月重新放下,让她躺在床上,看了她片刻,站起身。
“容枫世子,您在这里多待片刻吧?我怕小姐严重。那些太医院的太医到底不让我相信。”凌莲见容枫要走,连忙出声,自家小姐和容枫的关系她身为红阁的人自然是知道的。否则也就不会没有去找太医,反而在见到了容枫之后将他带来了。
“我不是要走,我再给她开个方子,再煎一副药。她大概多年不曾发过热,这回发热来得太急。我怕一副药不顶用。”容枫道。
凌莲点点头。
容枫走到桌前,拿起笔,刚写了一个字,忽然又顿住,对凌莲道:“你去荣王府一趟吧!大概景世子还不知道她发热的事情。他若是来了,比我的医术好,能让她好得快些。”
“这……”凌莲向床上看了一眼,有些犹豫。
“怎么了?”容枫询问。
“景世子肯定知道了!他若是想来的话,早在您来的时候就会来了。如今没来,定然是不管小姐了。奴婢怕我去了荣王府也是白去,还是您给开方子吧!”凌莲轻声道。她在云浅月身边这一段日子,敏感地发现这浅月阁暗中有一个高手,那高手气息极为隐秘,她也不知到他的隐身之处。但他觉得那个人肯定是景世子的人。若是这样的话,景世子肯定早就能得到小姐发热的消息了。如今还没来,大约是不会来了。再加上上次小姐要去摩天崖时,三公子被半途劫走易容,这浅月阁的事情应该是瞒不住景世子的。
容枫点点头,没说话,但显然是默认了凌莲的说话,开始提笔写药方。
凌莲站在一旁等着,不多时容枫写完药方,她拿了药方连忙走了下去。
容枫放下笔,回身看向床前,她似乎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皱着,脸色晦暗。从面色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心中定然积压了无数的东西。一直被压制,可是大约有了某种突破口,如今蓬勃而出,而后果就是让她身体和精神都承受不住,发了热。他眸光染上一抹心疼,缓步走向床前。见云浅月放在被子外的手用力的蜷缩着,指甲已经潜入皮肉。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对她道:“睡吧!什么也别想。我陪着你,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