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仁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将单薄的木门推开,右手一抖将短刀反握在手心,谨慎的走入了破败的小院中。
“怎么又是这里?”淮仁观察了一圈,整个院子与之前相比,角落里堆放的骸骨被木柴替换,木棍支起的衣架上晾着几条洗的有些发久的床单,随着阵阵微风轻轻的摇摆。
淮仁知道幻境开始了,索性继续坐在墙头,找了好位置等着看戏。
院中的倩幽此时身体好多了,已经可以稍微做一些简单的家务活,此时她正拄着一根木杆,拿着快抹布坐在石凳上,用心的慢慢擦着桌子。
“姐,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出来,小心凉到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啊!”才进院子的芊芊看到倩幽又跑了出来,半埋怨半心疼的小跑过来将倩幽搀扶进去。
“我没事的…大夫也说了,我可以出来走走的。”
“大夫可没说让你做家务!”
“好”倩幽心疼的揉着芊芊瘦弱的肩膀,让你扛起这么多责任,真是辛苦你了。
芊芊摇摇头,“没有…姐,我从京城那里收到一封信……”
“是乔君的吗?”倩幽有些担心的说到,“他…”
“乔君说最近可能职位有调动,会来苍城暂住一段时间…”
“.…..”两女都陷入了沉默,经过照顾倩幽的这几个月,芊芊已经从当初的激动和极端情绪走出,心态也慢慢放正,她渐渐明白了生活中不只是只有乔君,还有一个体弱的姐姐需要自己去照顾。
如果不是这封信,或许再过半年,等姐姐身体好一点了以后,她都打算带着倩幽回娘家去,一起孝敬父母,再也不回这个伤心之地了。
可偏偏在她最需要忘记那个人的时候,锦衣卫送来了一封信,彻底将她半年多的坚持打碎。
“怎么办,姐姐…”芊芊将信递给了倩幽,低下头去等着姐姐做决定。
“你都决定再等他一次了,那我们就等乔君回来,看他如何说好了?”
“嗯……听你的”“鬼丫头!”
不知何处飞来的雪片将整个宅子都遮蔽起来,等视线再次清晰后,淮仁便看到三辆卫森严的马车组成的车队停在小院门口,一个眉宇间不经意的散发出威严的年轻男子,被几个锦衣卫高手簇拥着走下装饰低调奢华的马车。
“一个普通京官,排场倒是不小啊……”
芊芊面色忐忑的看着一步步走入院中,最熟悉的那个陌生人,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就被倩幽伸手拉了回来,后者轻轻拍拍妹妹的手掌,递过去一个温和的眼神。
等乔君走近后,倩幽躬身做了个福,淡淡道:“民女倩幽见过驸马,国子监祭酒乔大人。”她拉了一下芊芊,后者忍住不让在眼睛中打转的泪水低下,同样低头问礼。
乔君支开几个锦衣卫,给他们使了个眼色后,上前将二女扶起,“非是我意啊二位娘子,身不由己,为何如此折煞为夫?”
“……”倩幽被扶起后,依旧低着头不说话。而芊芊则更本不敢去看乔君,只能退在姐姐身后沉默不语。
“里面说话可好?”乔君尽量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指着屋内低声道:“有些话不方便在这里说…”
“嗯。”倩幽带头往里面走去,芊芊则是赶紧搀扶住虚弱的姐姐。
乔君率先走入房中,看着屋内的几幅字,沉默了半响才缓缓开口到:“家里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有变啊!”
“大人说笑了,除了这几幅字画,其他的都变了…”
“是我不好……”想到如今的处境,乔君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回到苍城,“当初太过年轻,分不清是非,如今都晚了……”乔君擦了擦眼泪,重新换回那副和煦的笑脸,在木凳上坐下。
他伸出手摸了摸老旧的木桌,仿佛想起了好几年前一家三口就是在这个普通的木桌上,吃着美味的佳肴。
倩幽从厨房内端出一壶酒,刚给乔君斟满一杯,旁边的锦衣卫就先一步将酒杯拿起,完全无视芊芊愤怒的眼神,喝了下去后等了一会,然后微微点点头。
“呵呵,其他几位大人,也喝一口吧,省得你们不放心。”倩幽则完全没有生气,相反还使唤一脸不情愿的芊芊拿了几个小酒杯过来,倒满后一脸讽刺的看着几个锦衣卫的高手。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几人交换下颜色,随即将酒喝下,这人毕竟是自己上司的发妻,虽然被休了,但是若再乔君耳旁恶他们几句,这几人升迁的希望就全部打水漂去吧,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就是这个道理。
倩幽又给自己和乔君倒了两杯,她举起酒杯道:“这杯,是妾身替离家未归的夫君敬大人的,希望大人仕途顺利。”一口喝下后,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杯是妾身敬大人的,希望大人家庭和睦幸福。”
“姐…你不能喝那么多,我替你…”
“你走开!”倩幽将芊芊的手打开,最后倒了一杯,然后倒置了一下空空如也的酒壶,“最后一杯,是倩幽敬乔君的!如果乔君不赏脸的话…芊芊,你出去到酒楼里拿个酒,我早上订好了的,快点!”
“噢…”芊芊百般不愿意的出了门,临行前还偷看了倩幽和乔君一眼,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是要发生,但是却说不出来。
乔君紧了紧拳头,看着一脸失望的倩幽,才举起酒杯和倩幽一起将酒液喝下…又稍微谈了几句后,倩幽有些不胜酒力,脸蛋红扑扑的靠在乔君怀里。
几个锦衣卫为了避嫌,只能就近走到一旁的侧室中,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来不及发出一声警告,就跌倒在地上,没了声息。整个侧室中,只剩下香炉中缓缓焚烧的熏香不时发出的噼啪声。
乔君也感到一丝微微头晕,他定睛一看,趴在他怀里的倩幽口鼻都慢慢渗出血液,乔君对这一幕太过熟悉了,他见识了太多权贵死在各种诡异的毒药之下,自知自己今日根本无法幸免。
“为什么…这么恨我,宁可拖着我一起死,也不愿意好好活着?”乔君勉强提起一口气,看着满脸微笑的倩幽。后者喘了几口气,抬头断断续续的说到:“我不…恨你,我怕你再伤害芊…她,她已经经不起任何打击了,我不忍心你一个人受苦,就陪你下去…下去接着伺候……”乔君碰了碰已经毫无怀中毫无声息的佳人,眼泪才慢慢流出。
‘若是当初没有和姓方的那只饿狼接触的话,我现在应该和两个妇人都有孩子了吧?’乔君感觉脑袋越来越沉,“我早该猜到的!在姓方的为了上位追风巡查时将自己的亲爹都害死时,就该料到今天的!
偏偏我还以为他与我是同道中人…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蠢货而已!这种毒…只有姓方的才能弄得出来,可笑我前段时间还在猜测谁才是内鬼,原来是将我养肥后准备动刀的方文!真是愚蠢之极……”乔君缓缓的停止了愤怒的怨怼,停止了了呼吸。
“七香散,锦衣卫多年前就彻底销毁的毒药,只有在与特定的熏香配合使用时,才会将喝了这种毒药的人毒死,在此之前一直是无色无味,更本无法发现的…这个乔君是谁,居然有资格被下这种昂贵毒药?”
淮仁眯着眼,努力的回忆过去百年历史中,是否有一个姓乔的文官或者驸马爷,可惜怎么都想不起来。“对了…方文…方文!那不是方家第一代家主!?传说中刚正不阿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成王败寇的必然结果罢了!”
幻境在即将结束时,淮仁敏感的发现了一股散发着极其冰冷的能量缓缓从院中的桃树处涌出,就近扑向了离它最近的倩幽,陷入其身体后消失不见…
“这就是阴煞之气?邪恶憎恨的不详气息,即使在幻境中都能感觉得到…”在淮仁匆匆一屑后,整个院子就瞬间被飞舞的雪花覆盖,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紧接着,淮仁就感觉到一阵晃动后,一睁眼便突然到了画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