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会真拍部电影来比，如果是几个镜头或者片段就还好。
想着，李慕华颇为自信地说道：“怎么比？”
“教父开场书房戏被称为影史最伟大的开场之一，5分钟太长，就拍5秒两个镜头，马龙·白兰度起身放下猫转身走到窗边这段。”
说完不解气的关虎继续嘲讽道：“你不是张口闭口好莱坞吗，总不会没看过教父？”
李慕华自然看过《教父》，并且一直奉为经典。
“可以。”李慕华没有犹豫。
“我客串演员，猫用娃娃代替，我先来你随便看”
关虎手脚麻利，迅速将方桌上的东西扫空后搬到窗户边，四处打量几眼，一盏台灯、一部电话、一个木盒被置于桌上。
灯是复古造型穹顶台灯，电话是按键式现代电话，木盒则是一普通条盒。
三样东西摆好后，关虎来到窗边反复开合几次窗帘，若有所思。
这两个镜头最重要的就是光线和构图，他必须着重解决。
不过一分钟，关虎有了想法，他让李慕华找来一卷黑色电工胶带，一把裁纸刀，一把皮尺。
很快，胶带被一行行贴在窗户上，黑色的胶带不透光，白色的地方光线一缕缕射入，拉上纱帘后，远看还真有点像百叶窗。
搞定窗户后，F900也被推到了书桌前斜角45度位置。
这时皮尺上场了，关虎简单测量一下镜头到椅子的距离后选择了一个25MM定焦镜头。
最后的裁纸刀呢？
李慕华眉头紧皱，他非常后悔给了关虎裁纸刀。
只见这厮把李慕华刚买的F900包装箱底部，裁出一个长方形空洞，而后仗着一米九的身高，站在椅子上把包装箱粘到天花板上，正好罩住上面的灯具，略微调整下箱子位置，空洞中射出的光便正好覆盖到整个书桌区域。
李慕华书房顶灯有白光、灰光和暖光三种颜色，还能调节亮度，关虎选择了黄色暖光，亮度中等偏暗。
做完这一切时间才不过七八分钟。
关虎很满意，示威似得斜眼瞟了下李慕华，李慕华却很惆怅，也不看关虎，只一个劲盯着刚布置完的拍摄现场。
半响后，李慕华怀着复杂的心情站在摄影机后方，导演的上帝视角很美，但可惜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没关系，他只需按下开始几秒后再按下结束即可。
“action会喊吧，准备开始。”关虎抱着一个小猫娃娃坐在椅子上，不停调整着情绪状态。
当F900中陡然传出“呲呲”的胶片摩擦声，李慕华这才惊醒，大喊道。
“action！”
关虎轻轻抚弄着怀中小猫，低垂的头慢慢抬起看向前方，而后眉眼微皱，起身将小猫置于桌上，再次看向前方。
“咔，你搞什么飞机，胶片要钱的。”关虎冲着发呆忘记喊结束的李慕华喊道。
“哦。”李慕华抬手按下结束按钮。
很快第二个镜头，关虎转身走到窗边也相继完成。
“cut！”李慕华这次没忘喊停。
整个拍摄时间也就二十秒，摄影机固定，镜头固定，连他也是固定按下按钮就行，简单到令人发指，但李慕华却愁眉不展。
他有超越时代的眼光和见识。
他能看出这段戏特差劲，连给马龙·白兰度提鞋都不配，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是该生气的训斥？
还是调整拍摄方式？
亦或是随便说点什么显示一下学识渊博？
李慕华颓然发现，原来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不会做！
在他脑海中，一个举着三叉戟的小恶魔正无情嘲讽着他。
“呵呵，你不是要当导演吗？你不是见识过无数先进技术吗？你不是要让华夏文化走出国门吗？算了吧，回学校去吧，那里有你的小伙伴，你们可以一起笑闹着欢度青春。”
——不！我可以低头，我也可以努力去学！
李慕华心中呐喊着，颤抖的双手、苍白的脸色无一不在显示着他内心的剧烈波动。
“你傻了？再来一条。”关虎敲了敲李慕华脑袋说道。
回过神来的李慕华这才回道：“行，多来几次，胶片有的是。”
最后关虎一共拍了三条，李慕华只拍了一条，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变成了平和的教学模式，关虎甚至好几次手把手教李慕华通过光圈调整景深，调整光线优化构图。
……
时间过得飞快，李慕华突然想到一个严峻问题。
居然没有监视器？
“怎么看效果？”李慕华问道。
“监视器是摄像机用的，电影用的是取景视差器。”关虎指了指旁边一台方形小屏幕机器说道。
这个时代电影全是胶片拍摄，只有洗印后才能看到完整画质，即电影院放的画面。
导演要想现场看效果，只能用取景视差器，简单说就是用放大镜放大胶片，大致能看到80%的构图，而最重要的颜色和光线只能通过经验来判断是否合格。
关虎熟练地将胶片盒取下连上取景视差器，而后拉下自带的一大块黑色幕布，才带着李慕华钻了进去，幕布内一点光线也没有，防止胶片曝光。
不多会儿，李慕华终于看到了他的拍摄成果。
屏幕上显示出一长串放大后的胶片，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胶片边缘模糊不清，只有人物轮廓、眼神、景物依稀看见。
电影一秒钟有24张胶片，也就是常见的24帧，如此多的胶片仅有细微的变化，看得李慕华头晕目眩。
这就是胶片电影？
前世作为数字党的李慕华一直不认为胶片有存在的必要性，除了70毫米IMAX。
“华夏还没有数字电影吗？”对胶片一知半解的李慕华问道。
“国家刚引进数字技术没几年，目前效果很差，即使好莱坞也只有寥寥几部试验性数字电影。”
“好吧，那怎么看谁赢了？”李慕华还惦着赢关虎的事。
“就你这水平？”关虎指了指屏幕上的胶片，乐开了花。
“别说我欺负你，你看这里镜头角度明显过低，木盒是遮挡按键电话用的，你却把电话主体拍了进去，这叫穿帮！”
“还有……”
关虎兴致勃勃地批判了五分钟之久。
“闭嘴！”终于，李慕华忍无可忍道：“你赢了，我喊你爹行了吧。”
哈哈一笑，关虎拍了拍李慕华肩膀，道：“你还不错，懂得挺多，就是动手能力忒差，继续加油。”
加你妹的油！
李慕华钻出幕布，对着关虎吼道：“你不让我去剧组我就投诉你，我还要退货！”
“你丫居然耍赖。”关虎指着李慕华一脸便秘。
“我给你道歉，收回刚才的话，那些东西都是我从书上看来的，也不怎么懂，你能让我去剧组学习吗？”李慕华终于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他深知，现在低头是为了以后不再低头。
关虎一阵气结，打打不得骂骂不得，这简直是块滚刀肉。
其实李慕华要算滚刀肉的话，那关虎必是一块陈年滚刀肉，这厮后世采访居然说从小想揍父亲，可见一般。
关虎转了转眼珠，道：“去剧组也不是不行，多个盒饭罢了，你答应我个条件就行。”
“什么条件？”李慕华目光灼灼。
“我想用F900的时候，你必须无条件借给我。”
就知道关虎没安好心的李慕华一阵纠结。
自己都没摸够，万一这厮要借几个月呢？哪怕几天也舍不得啊。
“剧组有器材租借预算，不会用你的。我就是偶尔用来试验下想法，”见李慕华没个声音，关虎只得解释道。
“那好吧，但你用的时候我也要在场。”偷师学艺李慕华觉得很有必要。
“你不上学？”
“我可以请假。”
“请不了假怎么办？”
“请不了假我就不借。”
看着面前这个身材瘦弱，但笑起来明眉皓齿的阳光少年，关虎双眼翻白，无可奈何。
丫的以后得祸害多少女孩。
不行！
作为师兄我得多教育教育，关虎摸了摸自己发量稀松的头顶，暗暗想到。
这时，只有一首歌能代表关虎的心情。
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
花儿谢了明天还是一样的开
我的青春一去无影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