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这个词并不陌生,它从小便存在于王尘君的意识里,人族与妖族通婚,合情合理,对妖族唯一的坏话,大概就是父亲告诫过王尘君的。
父亲说,妖族会隐藏、会欺骗、会害人。
王尘君脑海中思索了千千万万种可能,每一种都告诉他,不能任由虞七冒险,他看向青儿,赌气一般道:“青儿师姐,你若不陪我去救师父,我自己去!师父对我这么好,她若有了什么,我也不回来了。”
青儿压根儿没想到他会由此言语,惊了一下,还未阻止,便看到王尘君灵巧的从她身边穿过,使出飞行术朝人间飞去,青儿不觉大声疾呼,“王尘君,你才学会飞行术,到不了那么远,你会摔死的!”
王尘君已经飞的很远,回头坚定的看着青儿,嘴唇张了张,似乎在说“我到的了”。
青儿只怔怔地看着脚下那片被王尘君冲散开来的浮云,不由得生了疑念,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决心,才能让娇生惯养的王尘君任性至此。才想了一瞬,便又想起虞七临走前的交代,这才反应过来王尘君会有危险,立即追了上去。
飞了一段距离,便看到王尘君身子不稳,踩着扇子摇摇晃晃的穿越云层,心道,这亦无双堂堂天机阁阁主,倒真如师父所言,只会这些中看不中用的功夫,长长呼出一口气,连忙跟了上去。
青儿倒也不急,只是徐徐跟在王尘君身后。
要知道,这对于一个初学飞行术的人来说,想要从天空城飞到卫国,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更何况是散漫无方的王尘君。
青儿也十分好奇这小子如今的仙力,便打算着待王尘君无法坚持之时自己再现身相助,但没想到他竟然踩着单薄的扇子,飘飘悠悠真的坚持到了南海岸边。
王尘君跌跌撞撞的落在地上,双腿发软,但看到眼前这片明显有着打斗痕迹的场面也顾不得自己的身子,急急忙忙的开始寻找虞七。
青儿觉得自己心中有一小块儿地方被微微震撼了。
紧接着,就听见王尘君一边大声呼唤着“师父——虞七师父——”,一边在这残骸之中来回奔波寻找着口中之人。他连续摔了好几次,却硬是顽强的站了起来,声嘶力竭喊出“师父”二字。
青儿见此情况甚至不妙,却也不知究竟战况如何,只能凭着留下的线索寻找虞七的下落。终于,顺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仙气来到了南海水边的一座茅屋。
虞七朦胧之中似是听到了谁的呼唤,清亮绵长,感人心扉,一时间竟不知是在梦里还是现实,随后渐渐睁开了眼睛,看着视野中陌生的茅草屋,一时忘了发生过什么。
虞七尝试着动了动身子,却惹来胸口一阵剧烈的刺痛,她咬紧了牙,倒抽一口气,低下头看着自己洁净仙袍上的暗红血迹,想起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咒骂了一句“该死!”
“我看你的确是该死。”亦无双应和道。
虞七这才将目光落向门口,只见亦无双站在这陌生房间内,白衣纤尘不染,正依靠着白纱幔荡的窗格,看着药罐上的火。他随意闪着扇子,火光便随着扇子的摆动忽明忽暗。
“呵,即如此,你为何还要费心救我?”虞七强撑着仍旧说笑着,一字一语都会牵扯着伤口一阵抽痛,她却还是不屈服,勾起唇角,玩笑道,“你我相争多年,此时你倒不如撇下我,独自回天空城,也算了了毕生夙愿。”
亦无双素来知道虞七的一张嘴,此时此刻为了不让她多说话便默不作声,也不跟她争论,只淡淡说道:“我倒是有心救你,只是你被妖气伤了仙骨,可不是喝一碗药就能痊愈的。”
虞七看了看自己的伤,冷笑一声,收起了玩笑姿态,“那小妖是向我报当年的剔骨之仇呢。”
屋内寂静了一阵,风声阵阵。
许久之后,亦无双看了一眼门口,终于沉下眼,漫不经心道,“你这伤到也不是不能痊愈,那只凤凰的血可是比任何仙丹都厉害百倍……”
虞七双目一番,笑意尽去,“他不是药引子,他是王尘君。”
“师父!”
二人说话间,王尘君的声音便再次响起。虞七这才确定了方才听到的并不是在做梦,那只淘气的小凤凰竟然从天空城寻到了这里。
“咣啷”一声响,木门被王尘君大力推开,一双清澈的杏眼圆鼓鼓的睁着,一眨不眨地望着躺在床上满身是血的虞七,愣了一瞬,就大步跑了过去,跌坐在床边,眼泪刷刷地就滚了下来。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王尘君呆坐在床边地上,盯着虞七胸口的伤,生怕碰疼了她,“你胸口怎么破了这么大一个洞啊?”
虞七脸色一僵,嘴角抽搐,“小尘君,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这般不听话,跑来这里了?青儿竟也看不住他?”
青儿本站在王尘君身后,担忧的看着虞七。忽而被她质问,一时间忘了回答。
王尘君见状,连忙说道,“不怪青儿师姐,我……我担心师父,是我自己来的,她是在后面要抓我回去。”
虞七挑了挑眉,表示惊讶,“你是自己用了飞行术从天空城来的?”
王尘君点点头,“是啊,还以为到不了,但是一想到你,我就坚持下来了。”
虞七听到这话,心中舒坦,面前仰头看着自己的少年眉清目秀,却也难言疲惫之态,但从进门的一刻起,这双满是担忧的眼就没离开过自己半分。虞七不禁抬手习惯性的摸上了王尘君的头,“我就离开这么一会儿,你就无聊的发慌?”
“才不是呢。”
“哦?那你急着来寻我做什么?”虞七一脸狡黠的笑容。
王尘君小脸一红,低着头咬着唇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坚定的抬起头来,严肃的说道:“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虞七被他看的笑容僵在嘴角。这臭小子,正经书不爱读,这些乱七八糟的情诗倒是信手拈来,竟还用到自己师父身上。
“尘君,你跟我出来一下。”亦无双开口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王尘君得到虞七授意后,一步三回头的随亦无双走出了茅草屋,“干师父,你找我什么事啊?不能让师父知道吗?”
亦无双从容的笑着点头,“嗯,不能让她知道。”
王尘君歪着头追问,“究竟是什么事啊?”
亦无双叹了口气,“战神伤势严重,无法承受飞行术带来的阻力,可若是一直留在这里,被妖族找到,必是死路一条,你可愿让她快一点好起来?”
王尘君听着,面色焦急,重重点了点头,“当然愿意了,干师父,我要做什么?”
亦无双握着王尘君的胳膊,露出一段细白的手臂,“需要你身体里的一点血。”
王尘君愣了一下,亦无双还只道是他不愿受皮肉之苦,谁知下一秒,王尘君便寻到了一把匕首,接着把一个小瓷瓶递给了亦无双,“帮我拿一下。”
亦无双呆愣的接过瓷瓶,就看到王尘君举起匕首,朝自己手腕划去,皮肉裂开,殷红的血带着灿然金光顺着王尘君的手臂线条就这么滴进了小瓷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