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的夜晚很冷,江越在出来前特意多穿了几件衣服。
“冷吗?”
“还行!”
缩在避风角落的安徒生说话都带着颤音,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被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幽灵给吓的。
“费哥,你怎么……”
男孩明显在顾及什么,话说到一半就咽回去了。
“你想问我为什么要自作主张的出来蹲守幽灵?”
江越倒是明白安徒生的想法,他是害怕江越认为自己后悔和他出来了,所以才没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
事实上,就连江越都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自告奋勇的和自己一起出来蹲守幽灵,或许这里面有对“资深玩家”的盲目崇拜感作祟,有这个年纪的孩子所特有的一股子义气劲儿和抗逆心理的影响,但无论是什么原因,仅凭对方做出的这个决定,江越就已经高看了他一眼。
勇气和果断说的容易,做出来很难。
“对啊,多危险啊。”
男孩点点头,他很不明白对方的想法,就像对方也不理解他拒绝给自己学者衣袍里添几件庄园主提供的厚实衣服的行为一样。
“还记得下午的时候我给你说的那些疑点吗?”
“记得,怎么了?”
男孩不解的看向江越,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些。
“除了那些,还有很多其他的地方也很不合理。”
“那把锁上面的铁锈没有擦蹭的痕迹,说明不只是近期,恐怕好几年都没人打开过那个房间了。”
或许是安徒生坚持跟来的决定得到了江越的认可,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为了缓解男孩的紧张,江越难得没有卖关子,没用别人捧话音儿就自顾自地把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这种现象是非常不符合逻辑的。”
“想想看,最初传出奇怪声响的地方是那个房间,目击者亲眼得见幽灵最后消失的地方也是那个房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却从来没人打开过那扇门,这不奇怪吗?”
“费哥,我觉得你想多了,”对于江越的看法,男孩罕见的有了不同的意见:“要知道,幽灵这种东西正常人都害怕,谁知道打开那扇门会发生什么?说不定还会放出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这和他们现在的表现就对不上号了。”
江越没有因为安徒生不同意自己的看法就生气,在这方面,他绝对是难得的好脾气。
“那……那不就绕回来了吗?”
安徒生苦恼的挠挠头,不明白话题怎么又回到了两人下午时的讨论上。
“不,我说的表现不是指庄园里这些人的表现,而是指鲁伯等人的行为。”
江越看出了安徒生的苦恼,没有继续难为这个不喜欢动脑子的男孩,直接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如果按照你说的,他们已经恐惧到连探求‘幽灵事件’真相的勇气都没有了,那么他们为什么会找上我?”
“你是说……”
安徒生似乎有所猜测,只是还没有在杂乱的思绪当中抓住那个让人豁然开朗的关键点。
“鲁伯找我的目的是‘解决庄园里发生的神秘事件’,而不是让我去消灭什么幽灵。如果他已经完全被幽灵吓破了胆子,那他首要选择的求助对象应该是塔格里男爵和他手下的骑士扈从,那些持剑披甲的卫兵不比我更可靠?”
说道这儿,江越摊开手,调侃道:“把身家性命压在我一个空口白牙的流民身上,他是得有多想不开!”
“会不会是系统安排好的?”
安徒生也觉得江越说的很有道理,但还是不服气的提出了一个能完美解决所有疑点的“强大”理由。
“你耳边听到过‘鲁伯好感度+1’的提示?”
江越对男孩脑洞大开的想法不置可否,半是试探半是笃定的说道:“这完全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不然,难道还有什么复活点和存档点吗?”
“怎么可能!”
男孩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显然是游戏的残酷性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压力:“秦姐姐可是说过,在游戏里死了,现实中关于这个玩家的一切存在痕迹也会彻底消失,就连他父母都不会记得自己有过这么一个孩子,除了认识的玩家,没人会知道他。”
安徒生的说法和江越猜测的基本上一样,再加上他一向以平常心来看待死亡,所以也就没太把关注点放在这上面,继续给已经得到他认可的男孩讲解着自己的发现:“从我们进入庄园开始,每个人的表现都很别扭,所有人的选择都不符合逻辑,除了一个人。”
“鲁伯?”
“妮瑟!”
“啊?”
男孩突然上扬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非常明显,他下意识的往江越那儿靠靠,不住的转头观察着四周,生怕自己的声音引来什么奇怪的东西。
好半天,见到安徒生重新冷静下来的江越才开始给他讲述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判断。
“不相信我这个花言巧语的家伙,所以对我冷言相向,这很正常。”
“换做是我,我也不会放着领主和他麾下的士兵不去求助,而去选择相信一个穷困潦倒还没什么名声的平民。”
“而后对我在餐桌上故作神秘的挑衅式问话,她的反应也和一般心高气傲的女人一样,相反,鲁伯的表现就有些奇怪了,他的脾气也太好了一点,如果换做是别人,肯定就把我赶出去了。”
安徒生没接话,只是白了这个身为肇事者却一点自觉都没有的家伙一眼。
“如果说非要找出什么让我觉得不对的地方,那就是她过于偏爱动物的内脏,而且对外人的目光也太敏锐了一些,但是这些疑点和其他人不同,不会对你的常识和逻辑造成什么异样,所以,说她是这个庄园里唯一一个正常人也不为过。”
“你是说……其他人都被幽灵控制了,只有妮瑟夫人暂时还没有遭到毒手?”
男孩的脸都青了,看他不住的吞咽唾沫的举动,显然不会是冻的。
“如果幽灵能够控制庄园里的人,不用多,有三分之一,今天被摆在餐桌上的很可能就不是庄园的牲畜而是我们俩了。”
江越安慰了安徒生两句,不过看男孩更加难看的脸色,似乎他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什么正面效果。
“呵呵……”
男孩干笑两声,双手死死的攥在一起。
如果可能,他真不想听江越后面的分析,但是一想到自己在庄园四处走动的时候,身后的农户们正用一种打量食物的目光盯着自己,他就觉得不寒而栗。
为了自己不成为下一场晚宴中鲁伯的介绍品,安徒生觉得自己还是听明白点儿好,为此他甚至强迫自己去思索江越提到的各个信息,想要从中找到更深层次的隐秘、提前化解危机。
而江越依旧好似没事人一样,在那儿自顾自地说着:“应该只是影响,想必他们都还有着自己的思想,而且也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某种力量潜移默化的改变着,所以才会在言辞上让我们觉得合理,又在行为和情感上让我们感觉别扭。”
“如果我的这个猜测是真的,所有人的情感和逻辑认知都因为幽灵的缘故而产生了轻微的扭曲,只有妮瑟夫人仍旧是正常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妮瑟夫人有特殊之处?”
和以前不同,现在的安徒生在江越的“教导”下已经对事物有了更多自己的看法了。
“或许吧,但我觉得可能性更大的还是——这位妮瑟夫人就是‘幽灵事件’的幕后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