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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怒吼,如墨的云团时聚时散,残阳血色时隐时现,
大海愤怒地掀起巨浪,深沉的海水好像千万头猛兽源源不断地撞向了海角的高崖,发出咆哮般的巨响。
月明站在海角上,任狂风刮面,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也听不见。
破旧的箱子已被打开,
多多虚胖的身子蜷缩在里面…………这孩子永不瞑目的空洞的眼,只有害怕、惊惧和不安。
这是月明第二次见到死人的尸体,上一次他痛哭流涕,可这一次,他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多多,许久许久,直到黑夜完全降临,月明终于有了决定,
他盖上箱盖,背起箱子,那百十斤的**却比整座岛屿还要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那处生长着老树的悬崖边,月明抱紧多多,艰难地爬下去,钻进了山洞里。
他把多多从箱子里抱出来,放到那张干草铺成的床上,舒展他僵硬的手脚,摆正他的脖子,尽量让他躺的舒服点,哪怕,他再也无法舒服了。
不远处,多多几个小时前送给他的夜神侠玩偶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举着那把替天行道的宝剑……
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个已经僵硬的男孩还能开心地把玩它,抱着它呼呼大睡,唱着那首属于英雄的歌,可现在……
拿起夜神侠,把它放在多多耳边,月明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最好的朋友,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然后,他说道,
“我去办点事儿,多多……等我回来。”
说罢,转过身,月明离开了山洞,回到外界的黑暗、巨浪和狂风之中,踏上了那条看似是归途、实则是启程的道路。
……
……
这天夜里,楚门岛天气突变,夜空上浓云狂卷,雷声轰隆不断,闪电霹雳交鸣。
没一会儿功夫,冰冷的冬雨倾盆而下,在狂风中加速、转向,变化成乱舞的子弹、无孔不入地寻找着遮雨的缝隙。
艾尼门·伍德站在卧室的窗户前,烦躁不安,无心欣赏窗外的狂风暴雨。那该死的老杰克到现在还没回来,该不是他忽然害怕了,自己跑到警察局报案了吧?
不会不会!伍德摇摇头,老杰克不是蠢货,杀人的事儿他也有份。
那么是他办完事儿在躲雨?哦对了,一定是他也需要不在场的证据,兴许是去镇上躲清闲了,哼哼,毕竟自己今天给了这老家伙一大笔钱,足够他和那些舞女厮混一宿了……这条恶心的老狗,那里面有几个可是他的伴儿。
也或者……这厮也扭着脚了?或者……莫非……伍德忽然一喜……莫非老杰克自己也扭着脚摔下了悬崖?
想到这儿他就有些兴奋,一股阴险的窃喜从心里冒出来,对啊,如果这老家伙也能死掉的话,那就万事大吉了,他要是死了该多好啊,死了该多好。
……
这真是奇妙无比,艾尼门·伍德在这里想来想去,已经初步泛起杀人灭口的心思了,可就是没去思考一个常识:
老杰克是去杀人的,而杀人的人也理所当然地可以被杀。
可伍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老杰克会被一个小孩干掉,似乎他都忘了:恶人也是肉做的。
胡思乱想了一个小时,他疲惫至极,要知道脑力也是体力,被油脂堵塞的大脑运转起来总会比别人更费力。
伍德穿着睡袍上了床,为了心安理得的睡个好觉,还服下了一片安眠药…………感谢撒旦,他黑透的良心,让他睡得问心无愧、毫无警惕。
……
……
漆黑的夜里,风雨掩盖了一切动静。
月明悄悄地回到了孤儿院,全身湿透,但心却比雨滴还要冰冷。
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栅栏上的一处缺口,钻进去,来到西侧一堆放置了两年的砖块儿后,他观察着四处的动静,强化的双眼透过雨帘,看到主楼和教工宿舍的门卫全都熄了灯。
确定了没有人,他才悄悄绕到后院的仓库,从一处狗洞钻进去,没一会儿,再钻出来,手里却多了一捆绳子和一桶汽油。
接着他又来到主楼后面,从右边数到第五个窗口,也就是厨房的窗口。
由于今天的身体强壮了许多,他不确定现在的自己还能不能像以往那样钻过防盗窗,但无论如何他都要试试,
月明想着,手握栏杆,轻手轻脚地爬上去,然后慢慢移开里面的玻璃窗,脑袋试着往栅栏间伸去……还好……他心里一松,
感谢伍德和这该死的孤儿院,感谢他们的吝啬和残忍,自己再怎么强壮、也不可能胖起来。
从灶台上下来,房间里一片漆黑,但月明的眼睛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依旧能够捕捉到些许微光,勾勒出厨房里各种事物的轮廓,
他来到橱柜前,刚一打开柜子,老旧的柜门便发出一阵咯吱的响动,
心中一惊,立时停下来……屋内还是一片死寂,
好在楼外风雨大作,窗户哐啷,雨打玻璃,风声呼喝,全都帮他遮掩了声息。
柜门终于被打开,月明知道第一排架子上摆放着许多黄油、干酪、面包棍和巧克力……多多最喜欢的巧克力。
孤儿院的孩子们每天只有早晚两顿饭,月明今天只吃了早餐,但现在,他对这些食物毫无兴趣。
伸出手,从第二个架子里拿了一柄餐刀和一柄餐叉出来,那是伍德专用的餐具,接着又在灶台的左上角摸了摸,果真找到了厨师用来点火的打火机。
悄悄地钻出厨房,回到外界安全的风雨中,月明提着汽油来到了教工宿舍的大门外,
他躲在门卫老比利的窗户下,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了一眼,纵然下着哗啦的雨,他还是听到了老头的呼噜声,这下也就放心了。
大门已经上了锁,没钥匙根本进不去,可一楼最左侧的公用卫生间会一直开着,那上面只有一孔两尺见方的小窗口。
月明来到卫生间外,把绳子的一端系在汽油桶的手柄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腰间,刀叉就咬在嘴里。
然后他蹲下身,瞄准窗口,使劲儿一跳,整个人高高跃起,噌地搬住了窗台边,他看了看,卫生间里果然没有人。
凭着矫健有力的身体,月明手脚利索地钻进窗户,又靠着窗台,用绳子把汽油提进来。
转眼间,他来到一楼走廊上,
伍德的房间却在二楼的最右边,他不允许其他教职工和他住在同一层,因此那也是整个第二层唯一有人的房间………那里风景不错,正好能看见海。
月明站在黑暗的走廊上,必须确保所有人都尽快离开,于是他扭开盖子,沿着走廊的墙根,到了少量的汽油,只是要怎么引燃呢?
月明想了想,把绳子盘起来,用汽油浸湿,一端连接一楼的汽油,然后他来到楼梯上,把扶手和台阶全都倒满,这里绝对不能有人上来。
全部搞定后,他提着剩下的半桶油,来到了第二层,一路上不断倒油,直到伍德的房门前,月明侧耳倾听,屋内震天响的呼噜声清晰地传出来。
这一刻,一阵前所未有的愤怒在心脏里炸开:
他居然还能睡得这么香甜!
和老杰克不同,现在是一场主动的有计划的谋杀,纵使月明如何冷静,也不无害怕。
可这阵响亮的呼噜声磨灭了他最后的顾虑,月明红着眼,咬着牙,把所有的汽油沿着下面的门缝倒了进去。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万事俱备了。
月明直起身,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最后一次看了看这个生活了四年的孤儿院,
他面无表情,喃喃道:
“我早就该把你毁了……”
说罢,浸了油的绳子被打火机点燃,
火焰照亮了黑暗,极速蔓延,如一条火蛇,瞬间游过了走廊,沿着楼梯,点燃了一片又一片火海!
月明抽出刀叉,躲在房门的一边,静静等待,
没一会儿,一声尖叫撕开了寂静的黑夜,月明听出那是楼下波拉夫人的叫喊,他心想:愿上帝保佑你,夫人,愿你恶心的眉毛永远说再见。
……
房间里,伍德沉沉地睡着,睡得那么香甜。
他污黑的良心让他丢掉了警惕,遮蔽了双眼,让他忽视了最基本的常识:
每一个杀害总会引来更多的血。
直到火焰照亮了房间,直到高温让空气沸腾,直到火舌开始撕咬窗帘和床单,直到波拉夫人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
伍德“啊”的一声醒过来,
“怎么啦!”他悚然四顾,视野里全是火焰,
“他妈的!哪儿来的火!”
滚烫的空气燎着他的脸,伍德惊慌失措地滚下床,却直接跌在了燃烧的地板上,
“啊——啊!!!”
痛苦的吼声传出,他挣扎着爬起来,衣服上燃着火,尼龙纤维的睡袍瞬间融化,变成浓汁,粘在他白花花的肥肉上,
抽筋剥皮的疼痛让伍德发了狂,因为有防盗窗,所以他冲向房门,却发现把手被烧得通红,没办法只能用身子撞。
咚!咚!咚!咚!
终于,他哐当一声撞开了门,跟着门一起倒在了燃烧的走廊上,
“太好了!”他心中一喜,刚爬起身,
忽然,什么东西攀上了他的肩膀,伍德一回头,一只叉子却出现在眼前——
杀猪般的吼声响彻楼道……艾尼门·伍德的右眼血肉模糊,餐叉深深地插在上面!
“是你!!!”
他捂着伤口,半跪着,不敢置信地看着火海中的那个孤儿,
“你还活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