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客厅。
客厅里仅有两人,柳重阳与柳风骨。
柳重阳坐在太师椅上,道:“风骨,这三年你去了哪里?修为为何跌落至此?”
柳风骨遂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遭遇讲了出来。
砰~
闻言,柳重阳震怒,好端端的一张黄花梨木桌子被一掌拍得粉碎,怒道:“小兔崽子,欺人太甚!”
柳重阳凝视柳风骨,道:“这些话,方才当着众人你怎么不说?”
柳风骨道:“现在,徐、薛两家势大,我不想因为我自己的事情将柳家上下拖进复仇的泥潭。”
柳重阳起身踱步到门前,道:“这么说来,你是想独自复仇?”
“是。”柳风骨眸子里闪动复仇的火焰,坚定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害我,我必杀之。”
柳重阳不无疑虑地道:“可是,以你眼下的修为别说报仇,在那两人面前,就算自保都难。”
话语虽然刺耳,确是残酷的现实,既然是现实,柳风骨就不会逃避。
柳风骨信心十足地道:“至于修为,大伯请放心,风骨自会想法子突破的。”
柳重阳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尊重你的意见。”
柳风骨道:“对了,大伯,这几年有没有我父母的消息?”
十四年前,那时的柳风骨才九岁,柳芳菲只有四岁,楚国与邻国魏国交战,战事吃紧,急需要补充兵勇,其父亲柳公瑾应征入伍,随军南下抗魏,岂料两年后,突然传回噩耗,说是柳公瑾战死沙场。
听闻噩耗,其妻孙玉兰几度昏厥。平素,她与柳公瑾感情甚笃,霎时之间丈夫便化作飞灰,阴阳永隔,这叫她怎能不伤心欲绝!
孙玉兰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这么容易死去,遂将柳风骨、芳菲兄妹托付给柳重阳,她则踏上南下寻夫之路。
一晃十四年了,至今夫妇俩杳无音信。
柳重阳长叹一口气,无奈摇了摇头,道:“那处战场,我也几次派人去过,一片荒芜,除了白骨黄沙,哪里还有人在。天大地大,又没有方向,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本来,三年前,柳风骨打算从断魂山脉寻找矿脉回来之后,便动身去寻找父母,岂料变生不测,差点遭了奸贼毒手。等收拾了那两个奸贼之后,柳风骨决定再去寻找父母双亲。
待送走柳重阳,反身回来,妹妹柳芳菲却站在院落中的海棠树下。
柳芳菲眼睛里闪着疑惑之情,道:“哥,你还没有回答我,这几年,你究竟去了哪里?”
柳风骨不想让妹妹牵扯进复仇计划之中,而且决不能让她受到任何、哪怕一点点伤害,定要想个法子将妹妹先安置好,再开启复仇计划,遂道:“我去找父母了。”
“你撒谎。”柳芳菲直白地道:“薛礼大哥——”
“不要这样叫他。”柳风骨提高嗓门打断她的话语,倒把柳芳菲唬了一跳。
柳芳菲狐疑道:“哥,你这是怎么了?方才在薛家门口,我就发觉你对薛礼有敌意,你俩以前不是最要好的朋友吗?”
柳风骨温和地道:“记住,薛礼绝非善类,以后不要这样称呼他,更不要接近他。”
柳芳菲急问道:“哥,你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风骨用双手按在芳菲肩头,直视着她道:“不要再问了,你只要记住一点,往后不要靠近他。”
柳芳菲知道哥哥的脾性,非常倔,一旦决定的事情决不会再改变,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不经意间,柳芳菲瞧见哥哥左腕上戴着的那个水晶骷髅,拿过哥哥左腕,一边将水晶骷髅摘下来,一边道:“哥,我早跟你说过,你戴什么饰物不好,非要戴着这个恐怖的骷髅。它会给你带来厄运的,我虽然不知这三年里你经历了什么,但我敢肯定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说不定这不愉快的经历便是这水晶骷髅带给你的。”
柳风骨勾了她琼鼻一下,笑道:“好,好,好,就依我的好妹妹之言,随你怎么处置。”
柳芳菲笑着将水晶骷髅握在秀拳之中,渐渐加力,指关节咔吧作响,显然已经尽了全力。
五指展开,水晶骷髅毫发无损。
柳芳菲长长吐出一口气,窘道:“这小东西还挺结实。哥,看你的。”用掌心托着水晶骷髅递给柳风骨。
柳风骨接过水晶骷髅,道:“如今你我的修为半斤八两,你是命环四阶,而我只是命环五阶,你以为我能奈何得了它吗?”
柳芳菲道:“哎呀,我的老哥,你试一试吗?”
柳风骨本来还想放它一马,耐不住妹妹的紧紧哀求,将水晶骷髅往虚空一抛,抬起右手,掌锋如刀,一掌劈在水晶骷髅之上。
刹那间,异象陡生。
水晶骷髅非但承受住了这一掌之力,而且在空中急速地旋转起来,放射出柔和的金光。紧接着,两扇金色的大门出现在虚空。
这两扇大门与实体大门无异,足有一丈来高,门扇虚掩,似乎一口气便能将其吹开。
兄妹两个面面相觑,惊诧地狠。柳芳菲从哥哥眼中读出,他并没有见过水晶骷髅的这种异象。
她还是忍不住轻启朱唇问:“哥,这是什么情况?”
柳风骨狐疑地摇了摇头,道:“说实话,这东西跟了我足有七八年了,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柳芳菲好奇心甚重,双脚不由自主地朝金色大门走去。
柳风骨一把攥住妹妹的右手腕,谨慎地道:“菲儿,你在外面等着,我先进去看看。”
柳风骨走到金色大门前,他能感觉到,这两扇金色大门虽不是实体,却能真实地感觉到他们的存在,显然是用了不可思议的大神通凝练而出的。
就要推门而入,柳芳菲紧走几步握住柳风骨左手,道:“哥,我们一起进去。”
“不行,里面有危险怎么办?听话,在外面等着。”柳风骨道。
“哥,你妹妹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已经有自保的能力了,放心,”柳芳菲粲然一笑,道:“不是有句话嘛,兄妹同心,其利断金。”
柳风骨见妹妹这样坚决,也拿她没办法,道:“小丫头,说不过你,走吧,跟紧我。”
金色大门后,一片荒芜,碎石遍地,虚空一片昏暗,给人一种压抑诡谲的感觉,迫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地中心,一块石碑拔地而起,如倚天长剑般直插天际。
随着兄妹二人进入此地,石碑之上骤然现出一道刺目红光。
一行斗大的朱红色字迹映入眼帘,柳芳菲念道:“你是第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进入此地之人,能不能成为守护者,就看你的造化了。”
字迹隐去,数万道金光从石碑上迸射而出,金光汇聚,在柳家兄妹面前形成一条金光大道。
柳风骨喃喃:“守护者,守护者……”
他似乎受到某种神性的召唤,不由自主地走上金光大道,朝石碑走去。
被金光一照,柳芳菲花容失色,方才有些失神,等她惊觉过来,柳风骨已经走上金光大道。
她欲跟过去,却被金光轻柔地弹了回来。
不知前路是吉是凶,她欲让哥哥警觉,只得大声呼唤:“哥,回来,快回来……”
柳风骨径直朝前面走去,哪里听得到。
“怎么办?怎么办?”柳芳菲急得直跺脚,恨不能插翅飞过去。半晌,她定了定神,或许,这神奇的一幕并不是什么坏事情,她只能这般宽慰自己,一双美丽的眸子紧紧盯着哥哥伟岸的身影。
近了,近了,柳风骨走到了石碑跟前,下一刻,他右脚抬起,竟然凭空踏上光秃秃的石碑。
不,柳芳菲定睛一看,石碑绝不是光秃秃的,上面有东西。再仔细一看,柳芳菲不免惊骇,石碑平面之上,由下至上,竟然现出一个个趴伏的人,没错,就是趴伏着的人。
他们趴伏在石碑平面之上,一个接一个,构成一张人梯,柳风骨现在便是置身在人梯之上,一阶阶往上走。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这一串数字蓦然跳进柳芳菲脑海,从她嘴巴里跳了出来,她惊呼,同时难以置信地用右手捂住嘴巴。
一个恐怖的想法钻入柳芳菲脑际:“难道,难道哥哥最终会化作第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趴伏在这石碑之上的修士,化作他人的踏脚石,不可能,绝不可能,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她歇斯底里地呼唤哥哥,希冀哥哥能从上面跳下来,可是全是枉然,她只能无力又无奈地望着哥哥一阶一阶走上去。
最终,柳风骨石碑登顶。
他张开双臂,头颅上仰,似乎正在接受某种神圣的洗礼。
头顶虚空一个黑白涡旋出现,涡旋越转越快,渐渐形状由模糊变得规则起来,随后愈加清晰,一个阴阳八卦幻化而出。
起初,阴阳八卦范围极广,近乎覆盖整个虚空,随后,慢慢缩小,最后化作一个星点钻入柳风骨眉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