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一重楼,楼主就是自己,从出生就注定只有往上爬,有人在楼里转来转去不得其门而上,有人爬到半晌就掉下去或者灰飞烟灭,少数爬到楼顶的人终于看到了无上的风景,却生出无限感慨:“我草,这么高的楼?怎么下去啊?
当然也有部分人因为先天或者后天的原因,宁愿呆在最底楼层,直到人生世界的尽头。这种人不是大智就是大愚,或者大智若愚。
一般来说,爬到楼顶的人距离跳下楼的时候也不远了,不论愿意与否,连跳楼姿势和方法都没得选,就这么任性。
秦逸的人生也很任性,已过了不惑之年的他望着镜子里那个缩小版的自己用力掐了掐自己大腿,——卧槽,真**疼!
秦逸打量着房间,和尘封于脑海深处的记忆毫无区别,掉漆的电视柜,里面放着一台13寸的熊猫牌黑白电视机,四周还用毛线编织成的防尘网小心的盖着。旁边是台黑色的三洋牌收录机,这玩意的体积是相当的大,后背还设计了一个难看的大提把,难不成是方便人们提着收录机再拖着电线听歌?
再有就是秦逸睡的床,就一个铁架子钢丝床,睡起来的效果和蹦床差不多,小时候不知道带给秦逸和小伙伴们多少欢乐。
房间里头还有一间是爸妈的睡房,被妈妈收拾的干干净净。
门边的墙壁上钉着的日历翻到了1996年7月9号,星期二。
从40岁重生回18岁的秦逸望着房间里不由得痴了,曾经无数次魂牵梦萦,无数次夜半梦回,无数次在KTV 里醉酒流泪唱:“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回不去的童年,回不去的青春,回不去的遗憾。
如今,我又回来了。
秦逸小心翼翼的叠好被子,抚平被单,好似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最后一遍抚摸亲爱的恋人。
秦逸打心眼里希望这只是一场梦,等到一觉睡醒,秦逸还要爬起来为了家庭,为了老母亲,为了亲爱的老婆儿子继续奋斗。
不是任何人都有直面惨淡人生的勇气,更何况还要重新经历一次。哪怕可以先知先觉,然人力有穷时,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秦逸真的不想重来一次,已过不惑之年的他,回首往昔,哪怕童年的时候非常苦,苦到秦逸的老母亲回忆起往事就眼泪汪汪,可秦逸那一辈人都苦得以后想起来就乐呵呵啊!
总的说来,还是无知者最为快乐,先知所以痛苦。痛苦到秦逸在具备看清一切的条件下,都不想重新来一次。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秦逸的人生重来一次,如果又到了父亲生命垂危关头,自己同样还是因为拿不出30万的手术费用,而不得不眼睁睁看着父亲溘然长逝。
如果还是那一天,收到交往20多年至交好友吴刚的63页遗书,信中嘱咐自己代为照顾其父母,姑娘。
然而十年过去了,连自己想找到其葬身之地,为其烧纸都是一种奢望。
如果还是那一天,青梅竹马的初恋因为听到自己被困震中,连夜驱车数百公里,却在半途因为疲劳过度撞上了隧道口,弥留之际口中仍然念叨着秦逸的名字。
如果上述一切的如果,在秦逸的先知先觉下,极力避免下,依旧如果。
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活生生的将人的心肝脾肺挖出来抖抖吹吹风,然后装进去。应该也不过如此吧?
坐在床上沉思了良久,秦逸慢慢的接受事实,既然又回来了,哪怕自己再死一次,也不要留下一丝遗憾。
秦逸开始了大扫除,作为一个结婚过居家生活过的中年男人,秦逸受不得一点邋遢,床底下,门后头,衣柜,窗户都打扫得一尘不染。
接下来,秦逸就把厨房隔壁的房间也收拾出来,作为他的睡房。之所以18岁还睡在爸妈的耳房里,是因为晚上方便看电视。现在的小孩永远不知道在九十年代能看上电视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以前秦逸老爸不止一次要求秦逸搬房,要求他独立自强,都被秦逸施展赖皮**给躲过了。
其实也没什么搬的,就一个做作业的书桌,从一年级到六年级的书。还有一张大床,什么?篮球。足球,海报,玩具,你确定不是开玩笑吧?
1996年的部分农村,有的家庭连读书都是奢侈,特别是秦逸所在的平湖省,十年九涝,秦逸小学一年级有44个同学,到六年级只有21个,成功升到初中的只有16人,都是因贫辍学。
秦逸看了下大厅墙上的古董挂钟,十一点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好似天都要下垮似的。
父母还没回来,秦逸也不知道爸妈去了哪。一般爸妈早上出去都会嘱咐秦逸的,可今天刚好重生回来,整个人晕乎乎的不记得了。秦逸只好打着伞去问了下隔壁的春花婶子。
一问才知道妈妈带着妹妹去了外婆家,父亲去江堤上防汛,嘱咐秦逸去奶奶家吃饭。
哦,原来是带着妹妹去了外婆家,怪不得了。
妹妹,嗯?卧槽我什么时候有个妹妹。不对,自己是有个妹妹,秦逸清晰的记起来了,他好像是有个妹子,小他6岁的样子,重生之前还听老妈念叨着,当初要不是赶着回家照顾秦逸,也就不会发生那事,害的妹妹被大水冲走,父母愧疚一生。
但是妹妹落水具体是哪天呢,秦逸仔细的想着,对了…记忆里好像那天隔壁的大勇叔从田里抓了条大青鱼,自己还是在他家吃的水煮鱼呢。
门外传来阵阵咳嗽声,秦逸跑到门口一瞧,隔壁的大勇叔背着一条很大的青草鱼从门口走过,见秦逸出来笑道:“小逸子,中午来我家吃水煮鱼啊!叔做的水煮鱼可是连镇上的招待所都赶不上呢!”
卧槽,大青鱼,水煮鱼火锅,前世种种一幕幕涌上心头:我去年买了个表!老妹出事特么的就是今天。
秦逸骑着自行车就冲进雨中,后面的春花婶子在叫:“小逸,别跑啊,马上可以吃水煮鱼了,这么大的雨你骑车去哪啊。。。。。。”
秦逸已经听不见了,双脚踏得飞快,整个人激动地簌簌发抖,眼睛如同被一层血色蒙住:妹子哟!要坚持住,哥哥救你来了。
妹妹的出生源于爸妈的一次意外,因为计划生育的缘故,放在外婆家养了7年,还是今年初找的关系上的户口。妹妹叫什么来着,无双?对,秦无霜。生于霜降之日,却无霜。
屋外大雨滂沱,地上激起一层黑雾,简易的石子路上到处坑坑洼洼。
秦逸所在的春湖村靠山面湖,湖对面就是辖区所在的微山镇,从村里到镇上并不远,就是没有路。为了出行方便,老一辈春湖人愣是用了1年时间在湖中心修出一条4米宽的简易石子路。
秦逸外婆家离春湖村走近路过去大概十里路,要是到镇上搭车从隔壁金海镇绕过去那就得30里路了。这个时间点赶到镇上去刚好饭点,还不知道有没有车。
秦逸选择了走近路,可这路**实在是不好走,本来就是条简易马路,还天天被拖煤的大货车轧来轧去,这路况就可想而知。
一不小心,秦逸连人带车垮到了乌黑黑的水凼里!
好大一会才跑出来,秦逸从水坑里拉出自行车,扔到山边的树林子里。
“就算跑,老子也要跑去”秦逸疯了。
长跑,秦逸有这个自信,前世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是一路跑过去的,因为长跑而练就一双大长腿,上大学时吸引妹子无数,被舍友调侃为秦兽,今天的10里路对于秦逸来说不过是毛毛雨而已。
一边奋力奔跑,秦逸一边思考:为什么当初妈妈会选择带着妹妹突然回家,估计是听说父亲晚上要参与防汛,怕我没人照顾才急急忙忙带着妹妹回来。现在才11点左右,按道理母亲会在外婆家吃过饭才回来,另外母亲一个女人带着妹妹一个8岁的小女孩回家,绝对要等雨停了或者小一点才会动身。
想通了了的秦逸这一刻只想求这雨不要停,不要停,永远不要停,
“去尼玛的,你不是要下雨吗?有种你**还下大点!”
仿佛听见秦逸的骂声,轰隆,一时之间,天空中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秦逸朝天竖起大拇指,吼道:“总算给力了哥们!”
继续奔跑了一会,秦逸实在是受不了,停下来弯腰手撑着膝盖歇着。汗水和着雨水倒灌进嘴巴里,让人来不及喘气。又累又热不说还饿得要命,早上没吃早饭,中午还没来得及吃,这会都饿得前胸搭着后背了。
十几岁的少年最受不得饿,秦逸觉得这会可以吞下一头牛。
顾目四望,周围一片荒野,连户人家都没有,哪里来的吃的?
没办法,秦逸只好硬着头皮顶着饥饿继续跑。
快了,前面的山脚拐个弯就到了缺塘湖,沿着湖堤跑4里路就快到新港村了,新港村离外婆家的余家湾只有2里路了。而妹妹当初溺亡的地方就在新港村和缺塘湖的交界位置。
拐弯,到缺塘湖了,秦逸一下子跪了。
整个缺塘湖已经成了一片汪洋,只剩下一排孤零零的电线杆子冒出水面,告诉人们下面是一条湖堤。
秦逸绝望了,重生回来去救妹妹跑到半道上才发现是条死路,可以想象这是怎样的绝望。
秦逸举目四望,坐下来仔细的回忆前世,这里和前世有什么区别?前世这里后来修了大马路,从没发现大水漫灌的情况啊,马路的高度也差不多啊!对了,前世路边那座大型的抽水泵站现在还没影,为什么国家要在这建一座大型的抽水泵站呢,肯定是因为这里经常性的发大水。
但现在抽水泵站还没建起来,难道缺塘湖对面的居民不用出门?
其实也不能怪秦逸不知道,二十年的事情不是谁都能样样记得清楚,就算记得,刚重生回来一紧张妹妹什么也忘了。
仔细一分析,秦逸豁然开朗,缺塘湖这里每年一到雨季绝对会有摆渡船,湖堤边上这个木质的简易码头就是证明。
可这么大的雨,没有人出门,摆渡船也不见得会空船过来。
怎么办,等?等船来,看天意?可是注定要发生的事,还看天意?
秦逸抓起一把石头撒了出去:“我去尼玛的天意”
不经意看到山边有块高粱地,秦逸几个箭步窜了过去,咔嚓,咔嚓,没一会就啃光了几根高粱杆子,旁边还种了一小块甜瓜,秦逸洗都没洗,连皮带籽都嚼了俩甜瓜进肚子。
秦逸又拔了俩高粱杆子,细细的折成小段小段的,用山边的草藤捆起来。
秦逸脱掉衣服,将高粱杆子系在背上,确认不会掉落。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去尼玛的!老子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