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赵乾早早起来,在厨房里忙活,洗菜,刷锅,点火……恢复以往的精气神,升起的袅袅炊烟与朝阳相映成趣。
忙活一早上的赵乾闻着飘散在空中饭香味,一时满足的无可言喻,快乐的就像小孩子一样。
宁枫失踪给他的打击太大,哪怕是此时宁枫回来,精神上的伤痛一时也消除不了,或许随着时间消磨掉,也或许会伴随着他的余生。
其实,若不是发生那样的事情,他也不清楚宁枫在自己心理到底处于什么地位,养子?养孙?还是只是为了报答‘白衣’而做的。
十多年的安稳生活,再也经受不住痛失亲人的打击,或许也正是身为武者的身份以及自己没有血亲,才让赵乾对宁枫的感情,难以以常理理解。有事在他看来,那就是自己的孩子。
早早做好一顿饭,静静等着宁枫起床,赵乾看了看桃树上的倩影,心中重重叹了口气,同时又感到欣慰,他说的那句大话恐怕要实现了。
“我的枫儿是要当仙人的”喃喃自语。
清晨阳光裹挟着一股冷风袭面而来,带着捉弄的意味唤醒梦中人,露水打湿鼻尖,清凉渗透人心。
羽仙猛地睁开美目,茫然的环视四周,仿佛受伤的孩子最无助时才有的感觉,精神立刻紧绷起来,防备着什么,当看见桃树嫩绿的枝杈以及叶子,才轻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今天就要走吗?”赵乾见羽仙醒来,迫不及待的问。
“嗯?”羽仙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刚醒过来,事情还没有明明白。
“我不能等太长时间,今天必须走,可以给你们半天时间相聚。”
“半天……半天足够了”
赵乾沉默许久,忽然想到‘白衣’,便问道“姑娘清丽如斯,超尘脱俗,不像是凡俗人家,老头子斗胆过问,你可是仙人?”
“不是”羽仙直接了当的回答。
“不是?”赵乾心中一阵失望,之前宁枫告诉他要和这姑娘一起回师门,他以为是仙家宗门呢,此刻得到否定的回答,不满也是难免的。
羽仙跳下桃树,缓缓移动莲步,其色彩一时堪比日月。
“这世间恐怕是没有仙人的存在,我也不过是滚滚红尘中争渡者的一员罢了,仙人,不过是奢望”
“在你们眼中的仙人,就是这样一群修行者,在苦海中前行,心海中轮渡的修行者。”
赵乾心安,在他看来只有踏上修行路,才适他的孙儿,也是有那样的路才配得上孙儿尽展风采与才华。
羽仙静静的站在晨光下,微微抬头,感受着空气的清新,身为修行者,她有她的骄傲,但也有来自毫无尽头的修炼带来的悲哀。
两人草草的谈话就这样结束。
宁枫吃完早饭,和村里的玩伴一一告别,不过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要去做什么。
二黑见到宁枫活着回来,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一边愧疚,一边抹着鼻涕眼泪和宁枫道别,他,宁枫,赵薄云三人关系最好的,即为相见高兴,又为即将到来的离别伤心。
但不论怎样,恰如宁枫离开二黑家时二黑说的一句话“无论你到哪里,我和薄云都会祝福你的。”
“额?姐姐去哪了?”回到家,宁枫四顾,也没有见到羽仙的身影。
只看到赵乾趴在自家桃树下,不知道在干什么,他好奇的走过去。
赵乾警惕的扭过头,见是宁枫,手中没停,边干活边说“那姑娘说等你回来了在村口等她,放心,丢不了。”
“你去屋里换上我给你买的那件新衣服,都放三年了,再不穿就没法穿了,也幸好你没咋的长个。”
宁枫听话的换上衣服,正合身,俗话倒是说的不错,之前他还像个没娘亲的破孩子,换上新衣服却是一副翩翩少年模样。
拙玉质朴经巧匠打磨,焕发美玉之容;丑蚕结丝一朝化蝶,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清秀少年,瞳孔黝黑,眼白清澈透亮,说是翩翩浊世佳公子也不为过,端的一派灵气逼人的样子。
或许还欠缺满头放纵不羁的长发,若是有,长发飘飘越过肩头的样子定会让思春少女一时忘情。
不一会,赵乾从桃树根部挖出来半个人头大小的黑色泥块,其实更像铁块,闪烁着金属光泽,只不过长得奇丑,连泥块都不如。
“咔,铛”
“咔,铛”
从腰间摸出一把陨铁匕首,用力劈砍,锋利的刀刃钝钝切在上面,溅起一串火花。
终究是陨铁更加坚硬,一次次碰撞下,已经卷刃的匕首,削掉黑泥,一抹银白色露出。
赵乾将白金制得布袋抠出,小心翼翼,揣在怀里,将匕首和黑泥丢在一边。
仔细端详手中的布袋,重重出了一口气“十五年前,那时的我还有着武学宗师的实力,虽不年轻,但还是气盛。为了找到一珠传说仙人培植的药草,给我一位红颜知己续命,我与你三爷爷一同去玉皇山,在那里寻找了三天三夜。”
“危险重重啊,在山脚时,我们就经历了九死一生,而且不止一次,那时候我们就该知难而退的,不过心有不服,也是心未老,想着能够来一场英雄救美,这一生也是完满了,于是便向山腰行进。”赵乾苦苦的笑了笑。
似是对自己的行径嘲笑,又似是因为最终失败导致红颜薄命而感到心痛与自责。
“啊,爷爷以前为什么没有说过玉皇山的事情,那里一定非常危险,非常刺激,是吧?听二黑说那里好像叫什么……鬼归地。”
赵乾看了看宁枫,自顾自摇了摇头接着说“玉皇山哪里是凡人能去的!能够在山脚不死,已经是万幸了,我和赵崇又爬数百还有米多,距离山腰还有一大截,就遇到了一场必死之局”
宁枫更加惊奇,爷爷的许多故事他都听过,唯独这样惊险刺激的没见他说过。
看着宁枫就要插话,赵乾摆摆手,直接省略过程,说道“我将三弟推出鬼魂穴,自己却深陷其中,弥留之际,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是有人出手救下我。”
“那个人就像是天上仙一般,仿佛身处在传奇中,他太神秘,太奇诡,年轻时就救过我一命,改变我的一生”
“我称他为‘白衣’,因他一只穿着一身不沾染丝毫纤尘的白色衣服,第二次相见他依旧一身白衣。而且他还交给我抚养一子。”赵乾语气突转,由怀念的悲切转为激动和敬仰。
“他是谁?”宁枫似乎有所感,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
因为在小村里的缘故,这里远离**尘俗,人们淳朴善良,不但没有因他没有父母亲而嘲笑他,反而处处关心。
十多年来,他有朋友有爷爷,过得十分快乐,不如意的或许就是没有父亲、母亲。
关于自己的身世他也有的猜测,不过没有刻意改变现状。
赵乾思索一番说“他或许就是你的父亲,也或许不是”
“怎么会不是,将我交给爷爷的是他,怎么会不是他”宁枫心情激动,难以平复。
“说不清,只是一种感觉,他看你的时候,眼中没有关怀于溺爱。不过若是想要了解你的‘过去’,‘白衣’大哥一定会知道的。”
“是吗?”宁枫心理十分复杂,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愿意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清楚自己是否想要知道自己的父亲谁,很矛盾。自小他很少做决定,可供他选择的机会太少。
“他给你留下的东西不多,一个名字,或许是他留给你最贵重的了,‘枫’,指枫叶还是……另一个就在布袋中。”
赵乾双手捧着布袋,轻轻递给宁枫。
“是什么?”宁枫咽下一口吐沫。
“打开看看,相当于一份身份象征。”
“玉佩?”
拿在手中翻看,美玉无暇,青色碧玉制成的玉佩,传入手中清凉之意,但仔细感受,有股隐隐约约的暖流顺着手掌进入身体,宁枫集中念力查看才有所发现。
“玉佩一面刻有‘宁’字,或许是什么宁氏家族,也就是我说的身份象征,不过也可能不是。”
宁枫翻过另一面“这一面是……仙女?”
“是侍女吧,嗯……倒也可能是仙女,毕竟‘白衣’大哥就是仙人,上面是个仙侍也说不定。”赵乾对‘白衣’倒是信心满满。
玉佩上美女轻舞踏鸿雁,环身三丈绫,舞动白云间,一时竟有上下翻飞之意,似轻灵,似娇玉,美不胜暇。
“将它收好吧,以后你也是仙人了,一块玉佩算不得什么,随身佩戴,还是收起来,你自己评断。”
“当然仙家的事物我也看不明白,说不定是件宝物,以后你会弄能明白的”
“不过他走的时候说了句什么,玉佩要作为定情信物交给你以后的妻子”
“是吗?”
“不要想家……”
随后,赵乾一股交代后事的语气,说了一大堆出外怎样怎样的话,每件事叮嘱三四遍还不放心,不过最终还是要放手。
“当年我想你这样的年纪时,落魄到在街边乞讨,受尽侮辱与白眼,想好贵人相助……不过,论艰险,你的路比我高出千百倍。”
“去吧……”
站在茅屋不远处,宁枫转过身挥挥手,心中感伤,一时难耐,但眼眸中没有泪光,有的是一股志气与初入江湖的桀骜,也有偏执。
背上三年未见的藏锋剑,揣好玉佩,心中莫名生出豪情,仿佛一人一剑一佩饰足以闯荡天涯,行走江湖。
初生牛犊不怕虎,虽说无知无畏,但凭借的就是无畏。
接下来的路,将会是与修行者,凡人眼中的仙人,又会有那般境遇?
一朝尘,一朝魂,望莽莽仙路,几多枯骨断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