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夜郎猫鼠演义 > 第二十六回 琵琶幽韵
    清晨的琵琶山,高低错落的琵琶树沐浴着朝霞。

    山猴婚俗礼仪团总部驿站,小桥、流水与透明的鹅卵石洞壁交相辉映,水中见壁影,壁上有水晕,朦朦胧胧,如处梦幻邈境。

    大婚厅里,锣鼓喧天,唢呐阵阵。一群小猴,穿着红肚兜,戴着野鸡长尾冠,从大厅的侧门进入到中央舞台上。伴随着清脆的鼓点,小猴们跳起了琵琶舞。它们都抱着一把琵琶,一会儿以琵琶遮住自己的脸部,一会儿又把琵琶放到肚兜下,露个“鬼脸”,此谓之“犹抱琵琶半遮面”。

    “小猴琵琶舞”之后,略微停顿即出现大鼓的震响,还有“埙”的长鸣,大小猴子列队入场。继而,全场静音,婚俗礼仪团之团座——猴山长上台宣布:“各位法师,众山友,本座(山长自称)今日在此向各位宣布三项重要消息:第一,尊贵的客人——京畿猫女大校前校长米仙雅先生昨日巧遇本座,并且随本座上了驿站,于婚俗驿站歇脚过夜。今早汇聚于此之山友们,有一些参与了昨日傍晚之迎宾礼仪,已经知晓此事;但还有相当不少的山友并非知晓。此刻,本座代表众山友对米仙雅先生之到来表示最热烈欢迎!”猴山长说罢,音乐声复起,一辆猴车缓缓驶入大婚厅,车上载着的就是猫女大校前校长米仙雅先生。车到了台前,两小猴上前礼请,米仙雅“嗖”的一声,以猫所固有的本能姿态,飞扑而出,令在场的猴子们吓了一跳,但看见它胸前带着大红花,知道是贵宾,即鼓掌欢迎。

    “各位山友……”待米仙雅走到中间,略清喉咙,继续讲述:“本座欲宣布的第二项重要消息是:本座将陪同米仙雅先生,到闽地柘荣东狮山拜谒马元君。因此,今日欢迎大会,也是欢送大会。”山长说罢,环顾四周,发现婚俗礼仪团的山友以及家属们都瞪大眼睛,以惊讶的目光看着猴山长,看着米仙雅。

    “嗨,山长为何也要去拜谒马元君呀?”有一小猴说出心中之疑问。

    “吾团居山已有八年,依靠筹办各界之婚俗典礼,获取诸多回报,吾团之队伍愈来愈大,琵琶山成为吾团之聚落,吾团于此繁衍生息,当然也很不错。可眼下,吾团亦有生存之大问题。各位山友知晓,当今世界,转基因食品泛滥,一些可恶之徒,以盈利为目的,贩卖各种假货,更有催生之肥料,致使土地污染,水源污染,吾团所居之琵琶山亦不能免,山中生长诸果已非昔日之佳品也。近来,吾团死伤者渐多,而居山其他各界,诸如野兔界、山羊界、狐狸界等等、等等,常有夭寿之事发生。从长计议,乃知生命为本,故吾团当寻求办法,避免损伤,以求延年益寿也。”猴山长一口气讲述了何以出门之理由。

    “延年益寿之法,近处或可获得,何以要远行拜谒马元君呀?”又有一小猴发问。

    “昨夜,米仙雅先生与本座促膝而谈,知马元君本为人间好媳妇,因恪守孝道,感动天仙,得疗伤治病之绝技、平安延年之**。惟有怀至诚之心、披肝沥胆之志,方可获得传授。本座考虑再三,为吾团平安繁衍之大计,愿当米仙雅先生之护驾,随行而至闽地。倘若有幸得遇马元君,本座幸甚!吾团幸甚!琵琶山诸界幸甚也!”猴山长提高了语调。

    “山长此去历时何多?”一壮年雄猴起问。

    “短则九月,长则六年。”猴山长答。

    “山长此去,琵琶山众猴无首,日后诸多事务可如何继续开展?若婚俗典礼各项业务不能正常开展,吾团家小赖何以生存?”那壮年雄猴讲出了众猴之忧虑。

    “诸位且毋担忧,本座早有安排,今委任跟随本座上山之最年长者——柯雄小弟为‘山副’,从今日起,吾团一切事务皆由柯雄山副统辖指挥,各位山友称其‘山副’可也。此即本座拟向各位宣布之第三项重大消息也。”猴山长踮起脚尖,向前方招收,柯雄迎面而来,正步登台,叩拜猴山长与米仙雅先生,继而面对众猴施礼。

    “柯雄山副,你说几句吧。”猴山长示意。

    “嗯哪。”柯雄山副鞠躬施礼,开讲:“弟兄们,本山副跟随山座走南闯北,知山座之赤诚,见团首之敬业,受益良多,感慨无限。古语有云:猴无远虑,必有近忧。山座从长而计,欲陪米仙雅先生远行闽地,拜谒马元君,求延年益寿**,天赐仙缘,良机已现。山座委任小弟为‘山副’,小弟定恪尽职守,敬请山座放心远行。”柯雄山副朝台下众猴又说:“日后,有劳诸位弟兄给力支持!”柯雄说罢,向台下众猴再度鞠躬。

    猴山长走向前,与山副握手,拍拍其肩膀,尔后转向米仙雅:“学长,敬请您为开示一二何如?”

    “开示不敢当,讲一点感想吧。”米仙雅拱手,它习惯性地蠕动下颔:“昨日得遇山长,虽然各使兵器,对打数回,却是机缘巧合。原来咱俩乃是老相识,只因时日过久,容颜已改,一时不辨故旧。棍棒节鞭相对,唤醒昔日记忆,得以相认,随同上山,品尝山珍,十分感谢众山友热情款待也。”

    “学长勿需客气,自此猫猴一家也。”猴山长拱手答言。

    猫猴一家,情缘融洽。

    同拜仙君,心证山崖!

    大婚厅里响起一片呼喊声,若啸歌回荡,似海潮高涨。

    呼喊声过后,两只小猴拉来昨日迎接米仙雅的那辆婚车,敬请米仙雅上车,尔后将车把交给猴山长。

    “咕——咕咕!”正当米仙雅上车之际,那长尾山鸡飞过来了。

    “呦,新娘子来啦!来啦!”众山猴再度呼喊。

    山鸡绕场飞了一圈,缓缓降落,站在婚车顶上,向众猴点头示意,继而又飞起,含情脉脉地向米仙雅亮翅。米仙雅拱手、鞠躬,向山鸡致意。

    猴山长拱手,敬请米仙雅先生入辇。此刻,它完全放下身段,重新作为车夫,护送米仙雅远行。众山猴随行,送过一程又一程,大约有三、五十里,直到太阳已偏西,那长尾山鸡复盘旋于长空,“咕咕”叫了几声,这时众山猴方才驻步、目送米仙雅与山长远去。

    有《醉太平》词为证:

    琵琶味清。

    猴猫有情。

    一轮明月晶晶。

    挂枝条莹莹。

    山鸡一鸣,

    声迴若铃。

    夕岚涵罩箫屏,

    看远方若冰。

    猴山长拉车,运送米仙雅跋山涉水,过了一村又一村、一乡又一乡。渴了共饮清泉,饿了吃块薯根。然猫喜腥味,偶尔也至小溪捕捉一二条梭子鱼解馋。如此颠沛一月有余,又是天昏地暗之时,见一古祠,虽是破烂不堪,却有藤条架设之窝,内铺软草,适合夜间歇息,于是就暂住于此。

    谁知住下之后,米仙雅突然感到外视之物与内见之物不一。原来,它因为多年前吃了那个转基因大头鱼,经过持久发酵,致使外观与内感脱节,眼睛看见某物,脑中却未能及时呈现某物。正迷茫之际,米仙雅想起了起行之际壶公所赠送之壶,或可减轻痛苦,故而试探性地晃一晃肩胛,那壶即从腋窝飞出。一道光,亮闪闪,米仙雅张口吮吸,尔后闭目存想,那壶逐渐大了起来,而自身却变小了。它深深吸一口气,便进入壶中。

    壶内河边绿柳低垂,碧波荡漾。米仙雅沿着河边前行,一会儿看见一个村落,雕刻着麒麟、凤凰形状的牌坊上写着“末庄”。进入这个牌坊继续行走,绕过许多古旧的四合院,米仙雅到了一个破庙,石门上方写着“土谷祠”三字。再靠近时,有个四十余岁的中年汉子走出来,他看见米仙雅就在跟前,松开领口,眯着眼睛看着米仙雅:“呦,你这老猫,这么晚了,来此作甚?”

    “喵喵,随便走走,多有打搅,请多包涵!”米仙雅上下打量眼前这位中年男子:一副平头,中间毛发稀少,似乎有个烂疮,看上去虽是中年模样,但眼角却已刻上了数道皱纹。由于天气较热,中年男子敞开胸扉,可以看见其胸膛左侧有个黑色洞迹,像是被子弹穿过留下的伤痕。风一吹,中年男子头发有点乱。米仙雅见之很是诧异,遂问:“兄弟,请问尊姓大名?”

    “老猫,您问我尊姓大名干啥?”中年男子眯起眼角。

    “沒干啥,只是不知何故,本猫漂泊至此,没想到与兄弟相遇。”米仙雅说。

    “老猫,你真想知道兄弟尊姓大名吗?”男子双手插腰,神情严肃地说:“那我就告诉你吧。我是阿Q二世。”

    “阿Q?”米仙雅很是迷惑。

    “难道你没读过鲁迅先生的《阿Q正传》?”中年男子提醒着。

    “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米仙雅忽然回忆起往日曾经在图书馆里见到那本书。

    “既然读过此书,你应该知晓当年阿Q曾经闹过革命的。”中年男子把话题延展开来。

    “呵,是的,是的,呵Q是一个革命者。”米仙雅附和着。

    “可是后来他被枪毙了。”中年男子说。

    “呵,是的,是的,被枪毙了,实在太残忍!那帮可恶的家伙,惨无人道!”米仙雅仿佛看到了开枪那一幕。

    “然而,二十年后,阿Q转世再生,眼下老猫所见即转世再生之阿Q,称吾阿Q大叔好了!”中年男子振振有词。

    “居然有这等事,实在太神奇了!”米仙雅感觉天旋地转,顿时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寰宇之中,凡事皆有因果,阿Q我虽然常有妒忌心,也干过不少坏事,但那些坏事绝不伤天害理,仅是图点小利而已,故而枪毙之后得以再生,而今又度过四十有七春秋了。”阿Q二世恍若遇上知音,侃侃而谈。

    “大叔,祝贺您转世再生。”米仙雅拱手:“请问您的家在何处?”

    “土谷祠就是我的家。”阿Q脸上露出了骄傲神色。然而,当他发现土谷祠窗户都已破烂不堪时似乎又有点悲凉:“怎么,老猫觉得我家太寒酸是不是?”阿Q拍拍胸脯:“我告诉你,这土谷祠乃是本村土地神居处之圣庙,至今有千余年之历史,不说是神州南国之最古老者,也称得上本县历史最悠久者。难道老猫看不上此地?”

    “呵,不是,不是,大叔误会了。”米仙雅摇摇头:“老猫只是好奇,何以人与神同居一庙?难道大叔没有家小?”

    “嗐,家小,家小?”米仙雅的提问似乎触到了阿Q二世的痛处,他咬咬牙,声调急促,有点结巴:“老猫,你看我这模样,谁愿意嫁给我啊?”阿Q二世拉起裤管,两条烂腿露了出来,他耸耸肩,吃力地抬起一条腿:“你看,你看……”阿Q二世说着,眼角噙着泪花。

    “啊?大叔的腿怎会溃烂成这样?”米仙雅看到阿Q二世的烂腿,立即感到有一股臭气袭来。

    “老猫兄弟,只怪我贪心,十多年前,有人拉着一车大头鱼到村口卖,我贪便宜,一下子买了百余斤,腌起来慢慢吃,这样吃了大半年,结果腿就烂了,以后四处求医,吃药无数,虽有短期见好,可是好景不长,不出半个月又发作溃烂了,家人都嫌我脏呀,我很无奈,只能以土谷祠为家了。”阿Q二世讲到此几乎痛心疾首,他抬头一看,米仙雅眼睛闪着泪花,内心涌起一股感激之情:“老猫兄弟,感谢你不弃,前来探望,谢谢,十二万分感谢!”阿Q二世伸出手来,拍拍米仙雅的爪子,表示亲昵。

    “噗、噗噗……”一阵风吹来,土谷祠旁边的琵琶树掉下几颗果子,阿Q二世喜出望外,即刻上前捡了起来,递给米仙雅:“来来来,老猫兄弟,这是我阿Q二世亲手种的琵琶树,已经好几年未曾结果,今日老猫兄弟光临此地,真是蓬荜生辉啊,你看琵琶果子就掉下来了,请享用。”

    米仙雅接过阿Q二世手中的琵琶果子,熟练地拨开黄黄的皮,正欲送入口中,突然不见阿Q二世,土谷祠也隐去了……

    这正是:

    跋山涉水,末庄又见枇杷树;

    追影流波,故友复来幻身形。

    阿Q二世与土谷祠皆隐去了,米仙雅如何面对这变幻莫测的境况?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