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街,南北而向,云城最繁华的街道。两旁商铺琳琅满目,街上行人骆驿不绝,路边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云城最大的府邸不是城主府,而是云家府邸。城主不过是一成之主,而云家却是幽州最强势力。
幽州七郡十八城七十二堡,云家作为幽州霸主只取一城,已经是格外低调了,低调到匪夷所思了。
云家真正意义上的势力,事实上仅限于云家那一道围墙,以及大门之内。就连门前的青云街也没有云家一丁点的产业。然而这丝毫不影响云府的霸主地位,因为云家有三位剑圣,家主云易更是达到了剑圣巅峰。
午后从云府古朴的大门中走出一位少年,少年一身朴素的蓝衫随意穿在身上。十五六岁模样,面相虽然不是特别的帅气却属于耐看型。身材消瘦步履有些漂浮,看上去有些虚弱。随意走在大街上,几分落寞,几分洒脱。
街上只要看到这少年的,都会停留一下,离得近的上前打个招呼顺便安慰几句。离得远的也会驻足观望一二,面露复杂之色,多有惋惜之情。
当少年走到一个卖烤红薯的地摊前,突然被叫住了。
“云少爷,吃个红薯吧。天凉了,暖暖身子。”摊主是一位六旬老者,慈眉善目。
“好呀,徳叔。”少年说着乘老者弯腰之际,悄悄的熟练的将一点碎银子放在了摊面的一个隐蔽处。继而又道:“不过记得以后叫我冲儿。”
老者将红薯递给了云冲,呵呵笑道:“不敢,不敢。只要云少爷不嫌弃我这红薯脏,小老儿就感激不尽了。”
“徳叔说笑了,在我看来您的烤红薯可是青云一绝呀。”云冲说着一边吃着烤红薯,一边继续往南行去。
老者目送云冲的背影,又看了眼放银子的地方,心头谓然一叹:“多好的一个孩子呀,奈何上苍无眼,竟然降下如此厄运,真是作孽呀。”
从三个月前,云冲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午饭后,他都会徒步走完这十里青云街。看看熟悉的街道,看看熟悉的人。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离开这里,离开这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大世家的悲哀,也只有大世家的人知道。但是他没有怨言,只有深深的无奈与不舍。没有森严残酷的规则,大世家如何能成为大世家?
云家能屹立幽州万年,那一条铁律功不可没。十六岁不能执剑,逐出云家。
万年来这条铁律为云家保留了最为精华的鲜血,同样也写下了不少悲欢离合。哪一个世家没有悲欢离合呢?只不过这一次轮到了自己。
三年前他从未想到自己会有今天,那时他已经是剑元七重境界,将同辈中人甩出十条青云街都不止,被誉为幽州有史以来最有希望突破剑尊的人,其天赋犹在乃父之上。而三个月前他已经连一丝剑气都没有了,彻底沦为了废材。
无论多么繁华的地方,总有萧瑟之处。在青云街的尽头有一处酒肆,那也是云冲此行的终点。一壶老酒之后,再沿街道另一边走回去,这已经形成了他这三个月的日常。
时光尚早,酒肆里也没啥客人。
酒是劣质的酒,人是落寞的人。
云冲以前并不喝酒,不过三个月以来,他已经养成了来这小酒肆喝酒的习惯。他也不知道这种习惯好还是不好,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最多也只能再喝一个月了。
就着一叠花生米,一碗一碗的喝着。很快两三坛酒已经下肚,而那一小叠花生米却还没吃完。他从没想过他的酒量会这么好。
酒肆掌柜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满脸的折子无声的述说着人世沧桑。这里没有店小二,来此喝酒的也是一般的贩夫走卒屠狗贩履之辈。
老掌柜佝偻着身子抱起一坛酒坐到云冲对面说道:“云少爷,要不要老朽陪你喝一碗?”
云冲抱起酒坛给老掌柜倒了一碗,又为自己斟上说了一声请之后一饮而尽。
老掌柜见云冲没有要答话的意思,自语道:“幽州的确很大,不过相对浩瀚神州而言,不过是弹丸之地。云府虽强,放眼神州,顶多也只能算三流势力。浩浩神州,中州才是武道圣地。逐鹿中州,方能睥睨天下。”
云冲干了一碗酒后有些惫懒地说道:“掌柜所言我并非不清楚,只是我目前的情况,掌柜的想必不会不知道。十步杀一人尚不能为之,又谈何逐鹿天下?”转念想到老掌柜话中深意又道:“老掌柜谈吐不凡,不像是一个普通掌柜呀。”
老掌柜老眼一眯,迎上了云冲犀利的眼神,良久后微微一笑道:“风烛残年之人,无所谓普通与不普通。”
云冲看了一眼街上的贩夫走卒,心下暗道:“若说他们全是为了生计,恐怕没人会相信。就算没有云府这个庞然大物,恐怕其间也少不了其他势力的一些暗探掺杂期间。不过这些我已经关心不了,也不必再关心。”
念及此处斟上一碗酒又道:“罢了,罢了。咱们喝酒。”说着酒碗一举,一饮而尽。
老掌柜喝了一碗酒后说道:“老朽来此不过是受人之托。”显然他并没有打算隐瞒云冲的意思。
“不知老掌柜受何人所托,所托何事?”云冲见老掌柜无意隐瞒,开门见山地问道。
“那位前辈并未透露姓名,只是命我将此物交付云少爷。”老掌柜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云冲又道:“那位前辈曾言,要云少爷务必在参加完执剑之礼后方能打开。”
云冲接过陈旧的信封,打量一番后皱眉道:“老掌柜确定没搞错?此信怕是有五十年了吧,您确定是交给我,而不是交给家父?”
“云公子好眼力,老朽确实来此五十七载。”老掌柜略作沉吟又道:“那位前辈当初并未说明要将此物交付哪一位云公子,只是让我将其交付云家一位陨落的天才。而云公子不正是陨落的天才么?”
云冲不再说话,左手捏着泛黄的信封,右手端着酒碗一口一口的啄着,心里却在想着他想不明白的事情。
沉默片刻后,老掌柜又道:“若非家中有事,老朽也不会提前将此物交付与你。切记,一定要等执剑礼之后才能打开。”说完就走了,确切的说是凭空消失了。
空间法则!
老掌柜是一位剑尊!若不是剑尊也是一位炼魂境强者!
突然的一幕令微醉的云冲瞬间清醒,手中信函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小小信封承载了多少秘密,又有何玄机?
像老掌柜这样的顶级强者,幽州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即便他那位幽州第一人的剑圣父亲见了这位老掌柜,也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前辈。
此等人物在此隐居五十七载,只为一个莫须有的承诺,对方所说的前辈又是何方神圣?剑神?通天境?
所有的一切,他都想不明白,但终究会明白。不是一个月后就能拆开信封了么?
云冲收好信封,又喝了几碗酒,待心绪平复后,这才离开酒肆,往云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