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小木与小杏站在楼净羽的身后,大厅正上方的位置并没有人坐,梁添福与黄岩律两人坐在右边,而楼净羽则坐在左边。
捧着茶杯吹了一会,小喝了一口之后,楼净羽看着两人问道:“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外面什么风声?”
“风声?”黄岩律愣了一下,细想了一会,说道:“倒没什么特别大的风声,但楼将军只有你这么个儿子,你无缘无故倒下了,边境战事又吃紧,我父亲说庙堂上下都挺关心楼将军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我们两个这几天都被禁止出门,直到知道你醒了之后才被放出来。”
梁添福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楼将军手握重兵,又刚被任命为镇远大将军,交替虎符不久,还没出兵你却刚好就出了事,很多人都担心楼将军会不会因此搁置了北征,甚至有些人说楼将军甚至可能会调整枪头指向京城里的某些氏族来发泄,毕竟另一位大将军的兵力不在京城附近,也没多少人能够阻止得了他。”
楼净羽放下了茶杯,眉头挑了挑说道:“也就是兵权威胁论?”
梁添福“嗯”了一声,然后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大墨王朝之所以有两位大将军,就是想要彼此之间牵制,陛下肯定不会轻易动其中一位的;再者,我爷爷依稀说过,你们楼家与王室的关系有些特殊,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君臣关系。”
楼净羽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知道楼家不像表象看到的这么简单,但对这个并不是很好奇。
黄岩律在知道楼净羽没事之后就彻底放下心来,然后又开始静不下心来,左看看右看看,偶尔对小杏眨几下眼睛,等小杏回敬了个鬼脸之后又继续左看右看。
梁添福喝了一口茶之后放下茶杯说道:“说起来,子敬也快回来了,不是说过些日子三年一度的皇宫仙会还有仙门招徒就要开始了吗?子敬应该会跟着他的同门回来吧。”
黄岩律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这小子都去了两三年了,这次回来应该也算是个正儿八经的仙师了吧。”
“是不是仙师不好说,但他这次回来是协同师门招徒,子敬不一定会有时间与我们叙旧。”楼净羽知晓仙家的教义,虽然不好明说,但他还是想提前给他们提个醒,免得到时失落。
“总不能一整天都在招徒吧,总有时间聊几句的。”黄岩律看起来并没有将楼净羽的话放在心上,有些不在乎。
只怕到时候是身不由己啊……
楼净羽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端起了茶杯,微微看向了外面。
成为楼净羽以来,他一直都在尽着身为楼净羽的职责。
以前下山游历,偶然有机会接触到儒学的时候,他就很向往那些寻常人家的平凡伦乐,现在既然有了这机会,在离开皇都开始自己的事情之前,他也不介意与其他人保持着以往的关系。
以前念及儒学的时候,他就很不解为何有些天赋禀异的俗界人入了修界,就非要斩断红尘;修道寿命千载,大多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为何不能用个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去尽一下孝道去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他跑去问师父,那时正在捧着一本经书的师父沉默了许久,说道:
“修道千载,但父母寿命只有百载,俗界入修界的天才一般二十前可衍灵,但那段时间是晋桥的黄金时间,谁还有空暇去腾出十年甚至二十年前的时间去尽孝道?等晋桥成功,也还有五道门障去破,那时父母不成白骨,也早到了古稀之龄了,你顾得那样呢?再者修途本就没有退路可行,无时无刻都在寻找提升的机会,谁又能真正抽得出空暇的时间?”
“修途崎岖,前路尚未看清,又有多少人真的能够顾及身后呢?”
那时候的他只是模糊明白了这段话的意思,直到几百年后理解透彻了,但也依然不认同这种做法。
修途千年,若事事受缚,那长生又有何趣味?
楼净羽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看向了梁添福两人问道:“这几天那林远西没找你们吧?”
黄岩律有些不知所以,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啊,都说我们这几天被父亲禁了足了,还怎么去玩?”
梁添福听出了一些东西,有些不确定地看着楼净羽说道:“你是说……”
楼净羽笑了笑,没有说话。
黄岩律并不笨,看着他们两个的哑谜,也联想到了一些东西,眉头皱了起来,声音瞬间提高:“是林远西害的你?”
楼净羽用手压了压,示意黄岩律冷静下来,说道:“这事你们不用管,林远西的父亲是兵部左侍郎,你们的长辈肯定不会由着你们胡来,我不想你们在家中的地位因此动荡。至于林远西,我自己有计划,但暂时还不能动。”
最后楼净羽说道:“总之,你们不需要特别去为我做什么事情,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等了片刻,楼净羽看着半响不回应、沉闷着脸的两人有些意外,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怎么了?”
黄岩律声音闷闷的,看着楼净羽说道:“正羽,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因为我们都没事只有你一个人昏迷所以生气了?”
梁添福也看着楼净羽说道:“是不是楼将军和你说什么了?”
楼净羽摇了摇头,说道:“不用多想,这次的事,和林旭延本人应该没什么关系,但也不只是林远西一个人的主意,他身后肯定还有别人,我是想要把他身后的人引出来。”
“再者,那林旭延虽然是兵部左侍郎,而且又是老太傅的学生,但我父亲是大墨皇帝亲自任命的镇远大将军,还不至于怕了他。”
梁添福还是有些担心,看着楼正羽说道:“你要是担心动静太大,我们可以不寻求长辈的帮助,私底下协助你也可以。”
黄岩律的爷爷是当朝侍中,父亲是礼部右侍郎;梁添福的爷爷是国子监祭酒;就连去了剑山的徐子敬家世也不简单,爷爷是当朝的太师,虽然无甚实权,但身为上一代的国师,威望影响仍在。
这帮家世在京城少说也能排上前二十但却胸无大志的人走到一起,虽然不说为非作歹,也也不见得能受得了气,平日里遇到什么事都是凭借着自己的家世直接欺负回去。
像楼净羽这次含糊其辞打哑谜并且不想要他们参与的情况几乎没有过,所以也难怪两人反应这么大。
楼净羽沉默了片刻,看着两人挑明了说道:“我不想骗你们,这次的事情不只是牵扯到权力之间的争夺,还有可能会有仙家的参与,我不想你们涉险。”
听到“仙家”这两个字,黄岩律张了张嘴巴,神情微微诧异之后并没有太多的意外,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梁添福沉默了半响,才问道:“怎么会招惹到仙家的人的?我们并没有与那些人有过来往。”
楼净羽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不知道,放心吧,我不会轻举妄动的,不过这事你们的确不适合掺和进来,岩律不是还要准备科举的事吗?你们好好忙自己的事情就行,要真有什么事情,我不会和你们客气的。”
两人离去的时候,楼净羽看得出来他们心情还是有点沉闷,对此他也没多说什么宽慰的话,他知道自己苏醒之后对比之前的做事风格与言行等必定会有些不同,像楼明骁这样的大人可能会欣慰自己的改变,但像黄岩律梁添福这种,就会有些难以接受自己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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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离得近,梁添福来的时候是徒步来的,此时因为顺路也一并坐上了黄岩律的马车。
车厢内,梁添福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黄岩律看了他一下,犹豫了一会说道:“要不……到时候让子敬帮一下忙?”
梁添福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说道:“到时候再说吧。”
“你说,净羽会不会……”黄岩律看起来非常担心。
“别乱想,有楼将军在,正羽不会有事的。”
马车在梁府大门前停下,梁添福拍了拍黄岩律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担心,然后下了车。
看着梁添福走进梁府,黄岩律放下车帘,背靠在车厢壁上,脸上的忧伤难以掩饰,“我是想说,净羽会不会变得像子敬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