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许觅接到许洋的一通电话,火急火燎的往上海跑,风平浪静的早上暗藏汹涌。
“许觅,你爸昨晚心脏病突发,心脏一度停跳,医院已经下病危通知,你回来一趟吧,你爸已经安排好律师,等你过来签字。”
直到坐上去往上海的飞机,许觅神情仍旧处于恍惚,很多情绪交缠在一起,一度让她频临崩溃,幸好陆浮生一直陪伴在左右,她才能正常的坚持着。
到了上海,陆浮生才给公司打了电话请假,秦主任隔着电话表示不满,挂了电话,他又给段云去电话,让段云帮忙盯着富天广场的工程。
许觅跟陆浮生赶到中山医院,许安国上午就出了急救室,进入了重症监护室。
医院五楼安静苍白,透着一股机械的冷肃感,张慧芳跟几个姑姑坐在病房外,表情凝重,大伯许昌盛跟许洋正好从主任办公室回来,一眼就看到赶回来的许觅。
早上出门急,她还穿着昨天的黑色风衣,人形瘦薄,好像一夜之间透支了很多力量,她身旁还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消瘦俊朗,一手紧紧搀扶着许觅。
“觅觅,你回来了。”
许昌盛走过来,病房外的一伙人都将目光转来,诧异一闪而过。
许昌盛叹口气,拍了拍许觅的肩膀,“别太着急,早上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我现在去找院长,跟专家研究下治疗方案,也许换个心脏会好一些。”
听到度过了危险期,许觅一早上的高度紧张,此时才松了一口气。
“大伯,有劳您了。”
“哪里话,都是一家人。”
许昌盛说完正要走,陆浮生忽然开口:“您好,我可以一起去吗?”
许觅一愣,陆浮生说:“我知道你担心,我帮你去听一听,有什么情况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许觅心中不由一暖,人也精神了不少,她的彷徨她的挣扎,陆浮生一直看在眼里。
她点了点头,许昌盛看了一眼陆浮生,摆了摆手,示意他跟上。
陆浮生跟许昌盛走了后,许觅才将目光放在重症监护室鲜红的字眼上,某个尘封的记忆涌来,让她双腿发颤。
张慧芳一晚上没休息,脸上疲惫不堪,也不敢上前跟许觅打招呼,许洋将一大堆病例资料交给张慧芳,说了几句,才往这头走。
“坐会吧。”
许洋走了几步,坐在椅子上,许觅吸了一口医院冰冷的空气,也坐了过去。
张慧芳看了几眼,跟着几个姑妈进了病房,病房开了一条缝隙,透出更刺白的光线,让人眼睛发涩。
许洋半夜被张慧芳的电话吵醒,忙活了一上午,此时疲惫的揉了揉额间。
“不进去看看?”许洋问。
许觅睫毛微动,摇了摇头。
“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许觅一愣,淡淡开口:“陆浮生。”之后也没有要细说的打算,许洋见此也不再问。
快到中午,医院的护士开始下班,比早上显得热闹一些。
许洋说:“这次还是要感谢芳姨,你爸心脏这些年都不好,芳姨跟着护士学习了几个月,这次在紧急关头做急救,要不然你爸......。”
后面的话停顿在,许觅也能听出许洋的意思。
张慧芳算是救了她爸一命,她抿了抿发白的唇没说话,半晌,才说话,“上次不是说只要好生休养就没事的吗?他年纪这么大了,难道张慧芳不约束一下?”
许洋无奈一笑,知道许觅还硬着脾气,“听芳姨说是你爸接了一通电话,忽然就发病,现在你爸还没醒过来,等醒过来再问吧。”
许洋站起身,拉了拉因一夜奔波而皱在一起的衬衣,“我先回公司了。”
“许安国的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许觅冷不丁开口问。
对于许觅至今都不肯叫许安国一声爸,许洋早已无奈,想了想,说:“我今天准备去你爸公司查下帐,这几年我们也入股了你爸的公司,现在你爸又病倒,公司乱成一团,我需要去看一看。”
“为什么要查账?”许觅蹙眉。
许洋:“具体情况等我核实了再说。”叹了叹气:“许觅,虽然你总是表现的不在乎,可每次都会在你爸附近守着,你就是嘴硬心软,如果恨累了,就放下吧。”
许洋走了,她将头趴在膝盖上,脊背是压抑不住的战栗,整个人显得那么小,那么脆弱。
怎么可能说不恨就不恨,如果能轻易的放下,她又何苦撑到现在仍然放不下?
亲情这道伤,已经深及五脏六腑。
陆浮生从医院科室回来的时候,顺便买了一些中饭,一早上大家都匆匆茫茫,根本就没时间准备吃的。
许觅的两个姑妈见病情暂时稳住就走了,二姑走前客套的让许觅多照顾她爸,拐弯抹角的又询问了傅家。
多少商人都想跟官搭上边,许觅表情冷淡,二姑妈撞了一鼻子灰最后咧嘴走了。
陆浮生将饭菜都摆在椅子上,当临时的餐桌,专门给张慧芳准备了一些清粥,张慧芳道了声谢就进病房了,再也没出来过。
“早上也没吃早餐,中午多吃点。”
陆浮生夹了几块鱼肉放在许觅碗里,许觅平静的嗯了一声,低头吃饭,目光偶然放空。
陆浮生说:“虽然心脏移植有一定的风险,手术成功平均能延长十年寿命,上海的医学发达,一定会成功的。”
十年的寿命......。
看得到的时间尽头,竟让人对心里的执念生出前所未有的彷徨,原来她只能再恨十年。
心脏严重衰竭,能活一年都是奇迹,十年已经是厚待了。
许觅点了点头,将鱼肉吃在嘴里。
陆浮生见她情绪低落,也只能给她夹菜安抚她。
晚上他们住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张慧芳在医院守夜,身在英国留学的许骏明天就回到中国,久违的亲人终究是要面对。
许觅靠在窗边,漫无目的的看着远处忽闪的万家灯光,遥远不可及。
陆浮生洗了澡出来,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到她身后,将她拥在怀里,与她看着同一片灯火。
“明天也不见吗?”陆浮生低缓的声音响起。
许觅咬了咬唇瓣,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