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身雪白的鼯鼠只有巴掌大小,闯入密室内后丝毫没有将老人放在眼里,鼻子在空中嗅了嗅便直径朝拱门奔去,在老人眼皮底下攀至挂在拱门内的剑器上,一双眼睛灰溜溜的盯着老人一举一动,一口便咬在剑器上,将剑器咬下一小块,在口中大口咀嚼。
它的举动立刻引来老人的愤怒!
七道拱门内皆刻印有阵纹连接着中心幽池,而拱门内放置的剑器正是用于供养池中魂剑的祭品,剑器损毁便是断了阵基,本来便觉得池中魂剑修复的速度过于缓慢,这才临时决定将木子魂魄化为魂石以尽快修复魂剑,从而应对追上门来的落仙水榭两院高手,可天晓得从哪冒出的来的一只老鼠竟敢如此放肆,当着他的面做出这等事来!
老人一眼便将雪白鼯鼠全部特征看得通透,自己活了近百年,绝对能算得上见多识广,可思来想去竟是毫无头绪。
落仙水榭以丹道,剑舞闻名天下,可从未听过过有这等灵兽啊?想到这里,老人的心定了大半。
“尔敢。”
发觉雪鼠明知老人正盯着它,它却仍然面不改色的继续啃食着剑器,老人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周身灰雾随着手印变换好似沸腾开一般,眨眼间便要充斥整间密室,打算将木子和雪鼠一同解决。
老人的举动打断了雪鼠啃食的动作,看着老人那怒不可遏的面庞,雪鼠扬起了小爪子,捏着拳头,隔空挥舞了几下,更是对着老人咧嘴笑了起来,报复似的张开小嘴对着身前剑器再次咬了一大口,在口中嚼得脆响,而它则眯起一双鼠眼,一脸满足。
可当它瞧见灰雾朝它卷来后,浑身雪毛瞬间炸开,惊慌中竟是忘记了合拢嘴巴,口中碎屑顺着口齿掉落在地,撒腿便朝一旁蹿了出去,速度之快老人竟是平生未见。
老人施法将密室大门立刻封堵起来,管你如何逃窜,只要出不了密室那便是瓮中之鳖。这时,老人心头一紧,诡异的向后滑去,刚滑出一丈远,一道银光一闪而过,整间密室乃至整撞得月楼被斜劈开来,一分为二。
老人急忙从怀中取出画卷,剑指在画卷上一抹,从画卷里便生出几只通身幽兰的侏儒小鬼,护在老人四周,直径撞开密室墙壁飞出了得月楼。
老人踩在画轴上御空而行,一眼便发现了站在楼前的负匣男子,待得他飘然落地,两人竟是同时出声。
“你是何人?”
一阵微风拂过,吹散些许两人身前因得月楼倒塌而四处飞扬的尘屑。
这时,一只雪白的鼯鼠出现在了李道一肩头,似乎对老人刚才谋害它的举动愤怒至极,直立起身,在李道一肩头又蹦又跳,对着老人不断挥舞着双爪,吱吱吱叫个不停,似乎正在叫嚣,“你丫的,不是很嚣张么,现在再来和我打过!”
李道一看也不看肩头雪鼠,屈指一弹,将它弹飞。
只是瞬间,雪鼠便再次出现在了李道一肩头,不过这次却老实了许多,没有去挑衅老人,而是对着李道一比划了起来,又是一阵吱吱吱的叫声。
“知道了,自己去玩吧,别来捣乱便是。”说着,再次屈指一弹,将它再次弹飞。
李道一负手而立,看着眼前老人,开门见山的问道:“说吧,你手中木鬼是从何得来?”
眼前男子的问话让老人惊疑不定,戒中木鬼乃是宗门隐秘,这人如何得知?
老人面色平静,只是看着眼前男子沉默不语。
“不说?”李道一挑眉问道。
老人默默算计着从钟鸣声起到得月楼被毁的时间,总共才百余息,说明此人是御剑而来,而空中的护山大阵还在运转,这便表明月山宗并没有向此人妥协过什么,换句话说这人是硬闯进来的,至于月山宗弟子为何没有跟随至此,恐怕是被别的事给缠住了,否则以柳剑岸的性子绝不可能任由他人在宗内随意走动。
“若是落仙水榭两院高手前来,老夫确实觉得棘手,可你孤身一人...”
看着男子挑衅意味浓厚的面庞,老人笑了,狰狞中透着几丝诡异。
“你不怕死?”
“不说?”李道一再次开口问道。
老人狂笑一声,以手中结印动作直接作为回应。
老人周身陡然散开极为浓厚的灰雾,在他的牵引之下聚于头顶且越来越浓,顷刻间便凝成一大片液状灰油,抬手一抓,液状灰油便化为一只巨爪直径朝李道一头顶抓去。
李道一立在原地,看着奔袭而来的巨爪双眼怡然一闭又陡然睁开,周身同样散出一片雾气。黑雾汇聚至头顶凝结成剑,李道一隔空一指,黑剑便朝巨爪杀去。
两者在空中互相冲撞,此消彼长,一时相持不下。
“就这本事还嚷嚷着要我死?我怕你是年纪越大,脑子越是不好使了吧?”李道一冷笑道。
眼前这一幕让老人诧异无比,惊怒道:“你怎的也会百鬼宗的功法?”
“你百鬼宗门下号称“百鬼”,总共才百位弟子,可你们倒是尤其喜欢师门相残,在下只是在路边随便散个步,随随便便便捡到一具百鬼宗门下尸体,一时好奇连便帮他收了个尸,至于价钱么,便是他身上的修炼功法了。”
“放屁。”
百鬼宗只有百位弟子不假,除了宗主以外也无人知晓宗门立与何地,百位弟子皆是自行修炼,各不相识,也不相见,即便有事那也是宗主单独联系,纵使偶然遇见也会各自离开不会内斗,而唯一内斗的情况则会发生在传承鬼王称号时,要在收取的两名弟子中择其一而任之,最公平的做法便是让两人决斗,如果弟子心有不忍,那便由为师代劳。
百鬼宗百鬼一生只有一次机会回到宗门,那便是大限将至之时,宗主会将老鬼王接回宗内渡过最后时光,并且在新任鬼王体内取出一丝魂火,放置于魂殿内,以确定生死以及方位。如果有鬼王死于非命,宗主也会取回尸骨予以宗内安葬,随后便会为该位鬼王选出新的继承人。
漆黑大剑与灰色巨爪力尽,各自散开。
老人收起轻视之心,灰雾退回周身旋转不停。低喝一声,将画卷平摊于胸前,单手泛起灰芒在画卷上一抹,画卷幽光四溢,山下鬼厉化为侏儒小鬼涌出画卷,在老人周身灰雾沾染下身体竟是膨胀起来,最后化为二丈高矮肌肉蓬壮的恶鬼。
眨眼间,便有近千头小鬼从画中窜出,身后黑压压一片,气势十足。
“在下鬼王千樱,足下又是何人?”老人开口问道。
李道一根本看都不看老人身后千鬼,只是盯着他右手戴指环,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想着来日找我寻仇不成?留下木鬼,今日且放你一条生路。”
老人摩挲手中指环,道:“此宝乃一位故友相赠,岂是你一句话便能带走的?你也太看不起老夫了,当真以为百鬼宗门下百鬼是那唬娃玩意儿?”
“那人现在何处?”李道一急急开口道。
老人摇了摇头,将木鬼送予他的人既是好友也是同门,百鬼宗弟子向来行踪不定,况且此事已过十年之久,他怎么可能知道。
“既然软的不行,那我便来硬的了。”
李道一取下身后剑匣随意搁置在身前,剑匣一落地便在地面上砸出一道深坑,随着他剑指连点,黑色剑匣泛起五彩异芒,从中陡然冲出三柄剑器。
青剑薄如蝉翼名为青灯。
黑剑惊如鬼嚎名为哀晓。
银剑晶银如水名为小玉,正是此剑将得月楼一分为二,该剑身形修长,剑身微弯似刀,光滑似流光,既无剑格,也无剑槽。三剑出匣便成三角之势,直袭黑袍老人。
老人见状脸上勾起一丝冷笑,衣袍无风自摆,下一刻便隐于千鬼之中。
“吼!”
也不知是哪只恶鬼仰天一阵嘶吼,千鬼幽兰双眼皆是化为赤红,跺足捶胸,如潮水般向驭剑男子涌了过去,山腹内的动静竟是连白石广场上的月山宗弟子都有所察觉,纷纷朝月山山中腹地的方向望去。
“那是什么?”
可众人碍于楚小川的威胁并没有挪动一步。
哀晓一马当先,全身紫电萦绕如一条恶龙在雷云中翻滚,周身雷光狂怒肆虐将十丈之内的恶鬼皆是化为齑粉,竟连一花一草也不能幸免。
青灯紧随其后,一改往日温弱性子,炸出耀眼青金光芒,剑身所处之地便是风眼诞生之地,狂风骤然而起,周身二十丈内的恶鬼要么直径被卷入天空被风压挤成肉泥,要么直接被怒风压倒在地根本不能动弹。
小玉殿后,仅飞出丈余便停了下来,银色光芒冲天而起,沿着修长的剑身暴涨至三十丈长短,对着来势汹汹的恶鬼一顿横切竖劈,所过之处肢体横飞,一个照面便斩杀近百恶鬼,而被斩杀的恶鬼皆是化为幽兰碎片消散于天地之间。
老人看得心惊肉跳,樱鬼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以往面对化境修炼者全力使出一击,任他使用何种属性的法术也绝不可能在瞬间破开防御,便是连号称陆地无敌的玉魂修炼者在达到金刚境后用尽全力,也不可能一击毙命。
以往他取别人性命,只用以“樱鬼”先后围攻,耗费其魂力,便能无往而不利,可如今这人似乎连一种法术都不曾使用,竟是以剑器本身的强悍便能有如此夸张的实力。
三息过,千鬼已被斩杀近两百。可恶鬼却前仆后继的压向三剑,跟本不知道恐惧为何物,不停的用肉身去填补三剑的去路。
六息过,千鬼已被斩杀过半。围住三剑的恶鬼已不像先前那般多如蚁潮,因为在这三息时间里,早已有恶鬼绕过三剑直奔李道一而去。
眼看着恶鬼离李道一越来越近,他仍是气定神闲。
“去。”
剑匣再开,又有一柄剑冲天而出。
第四柄剑通身浅蓝,晶莹剔透,长三尺三分,最宽处仅有三指。剑身无锋,似女子发间琉璃小簪。剑柄、剑格、剑身浑然一体,各镶有一颗碧蓝宝石,竟是同样大小同样形状犹如孪生,石中纹路似冰如玉,似雪如花。剑名,清池。
清池一出,方圆百丈空气为之一凝,只见它缓缓调转剑身以剑尖朝下,忽有一滴水珠顺着剑尖掉落下来,如似滴落于安宁小池中,瞬间推开一道道涟漪,小宁即安,给人以安宁之感。接着又是一滴,池中涟漪再起,只是此时池中多出了一道道樱鬼倒影,涟漪散尽,池中樱鬼倒影去无踪影,周身二十丈内的恶鬼全部化为泡影。
黑袍老人本以为只用杀死在后方驱剑的男子便能将眼前事端迎刃而解,不仅可以全身而退,更是可以夺取男子手中剑器,可看到此景,老人已萌生了退意,可如今樱鬼已损失近八层,此时撤手的话没有十年八年肯定恢复不过来,就算他此时想走,对方会轻易让他逃脱?想到这里,老人扫了一眼李道一的几柄剑器,将心一横,只要能在这里杀掉此人,便是境界大跌,那也不亏。
老人陡然现身,摊开手中画卷,咬破手指,以血为墨在画卷中画了起来。
娇笑声从画中传开,双面女子竟从画中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