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几天来，还有一个人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个人便是内勤冷云。
袁北方的一举一动一直牵动着她的心。她每天最早来到办公室，晚上也是最后一个离开单位。她默默地观察着袁北方，惦念着他，替他忧心仲仲。她知道袁北方婚姻发生了变故，别的同志议论此事时，她躲在旁边不动声色地听着，但心里却是复杂的。近日袁北方带人到江北调查嫌疑人孙富，竟然发生了嫌疑人家属跳楼的事故。本来上火的袁北方更加沉默寡言，人也越来越瘦。看到袁北方这样，她的心里不是滋味，有种失魂落魄的感觉。她甚至产生一种要和他谈谈的念头。但马上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是他的什么人？与他谈什么呢？自己与他仅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有时晚上一觉醒来，她便想起他，然后便再也睡不着。
今天上午没看见袁北方的面，她有些坐不住凳子。快下班时，她破天荒地走出大案队办公室，到其他单位的办公室转一圈。户政，外事、110指挥中心几个单位平素关系不错几个女同志，看见她都热情地招呼，唠了几句闲嗑，她还是觉得没有意思，心里依然是空荡荡的。下班的铃声响了，她倒不想回家，竟然打开微机开始整理这个月的报表。
早晨梁大勇的爱人来电话，说两岁的女儿生病了。大勇的爱人在国税局上班，两人经济条件不错，家里的事大勇也是啥也不管，好在一切都由退休的父母照料。今天女儿病了，才算回去看看。
小宋去检察院过那本抢劫案件的卷，下班才回来。收拾完东西，也准备回家。见冷云还不肯走，便开玩笑道：“谁得罪您了？下班了还不回家。”
冷云摇头，朝小宋笑笑。作为一个女孩儿，刚到大案队不久便看出小宋对自己的意思，但她不是个不负责任的女孩儿，话里话外，早就把意思渗透过去。好在小宋心胸宽豁达，知趣地停止了进攻，但感情上还把她当妹妹看待，让她确实感动。她对小宋道：“我有点事，你先走吧。”
办公室静下来，整个办公大楼静下来。正午的阳光强烈地从窗外进来，室内热烘烘的，有些让人透不过气。冷云独自坐在微机前发楞。明天又是周六，对了，后天那个叫孙丽丽的高中同学结婚，昨天特意打来电话，请她当伴娘呢，还把她的手机号留给了自己。反正现在也没事，一会儿去她那里看看吧。
冷云想到这里，关了电脑，无精打彩地下楼。拐进一家粗粮快餐店，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去丽丽家。
冷云没想到丽丽的新房如此豪华。丽丽的新房是“福满新居”小区，是一所刚峻工不久、150多平方米的楼中楼。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宽敞明亮的窗户、一应俱全的新潮家用电器。光摆在客厅的一套进口音响据说达3万多元。容光焕发的丽丽看见冷云，拉着她的手在屋内逐个房间观看，还让她提意见。冷云笑了，说老同学真有你的，这气派在全市也是一流的档次。听了这话，女友感到很满意。讨好地说，你是市领导的宝贝千金，又是大警官，到时候不知比我们强多少倍呢！冷云笑而不答。
这时，女友的未婚夫买花从外面回来。他夹着小皮包，前面几个男人抬着盆小树样的植物喘着粗气上楼来。他边走边叮嘱前面的人轻拿轻放，似乎搬进一座稀世珍宝。丽丽对那奇葩异草却不太感兴趣，直呼那男人的名字，那人倒也殷勤，乐呵呵地过来。女友拉住冷云的手：“这就是我那位！”那男人倒先伸出了短胖的手。“久仰，女警官小姐！”
“你好。”冷云礼貌地同他握了下手，抬头看到的却是张雍肿得让人生厌的脸。冷云愣住，原来他就是“顺达亨”有限公司人事部经理－－－熊大发！人逢喜事精神爽，熊大发嘴乐得合不拢，似乎忘记了上次“犯赌”的事，无比热情地对冷云问这问那。冷云出于对同学的礼貌，不得不强装笑脸应付着。
其实通过上次办理的商贸宾馆赌博案件，她对这位熊经理早有耳闻，今天见面，更增加了对他的厌恶。心想丽丽怎么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呢？丽丽也许爱慕的是熊大发口袋里钱吧。冷云想我怎么能跟这样的人站在一起当什么伴娘呢？于是把丽丽叫到一旁，以周日有事为由，把“伴娘”的差事推掉。
走到大街上，丽丽和熊大发的两张脸仍然在脑海里鲜明地对比着。心想：她怎么同这样的男人厮守一生呢！
冷云刚到单位，值班室的一个同事告诉她，父亲打来电话，让她晚上下班抓紧回家，家里有重要事情。冷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关机了。冷云知道父亲不轻易给她打电话，看来家里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但到底是什么事呢？冷云一头雾水。
袁北方正在办公室里，他看上去情绪比每天还差，坐在办公桌前一言不发。冷云把《刑事统计报表》给他看，他好像也没有多大的热情。冷云也过了个压抑的下午。
傍晚，冷云刚进家门，就发觉今天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往日下班，父亲坐在沙发里看书读报，母亲和小保姆小玲在厨房烧菜作饭，室内总是保持一种和谐的恬静。只有她这宝贝女儿回来，才会有种热闹气氛。而今天她刚开门，便听见里面传来父母与别人朗朗的谈笑。
冷云正诧异，便听见父亲慈祥地喊她：“小云吧，快来见过你刘伯伯和立明哥哥！”
冷云一时慒住。哪位刘伯伯和什么立明哥？平常没留意父母说起有过这门亲戚。
“刘兄，看看我这宝贝女儿，威武不威武？！”父亲接着说。然后冷云便看见了沙发上的两个人，一位是与父亲相仿的长者，一位是挺拔的英俊少年。恍然间，冷云明白父亲为啥亲自给他打传呼了。
长者和年轻人此时都从沙发上站起来。长者双目炯炯，一眼便看得出来其曾经是位领导。少年倒也文静、干练，但此时还是有些紧张。
“威武。简直是英姿飒爽，英姿飒爽！”长者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脸上慈祥地笑了。“小云真的变成大姑娘喽。”
冷云一身平整的夏装警服，齐耳的短发，虽然脸上稍有倦意，但也英姿楚楚，别有一番风韵。听了这话，脸红起来。
“这就是我平日跟你提起的原市高官刘伯伯。”父亲进一步介绍道，“我的老领导、铁哥们哟！”
冷云问了声好。
母亲指着年轻人道：“这是你立明哥哥，年纪轻轻就当了组织部的干部组组长，前程无量啊。”
冷云也问了声好，但仅是礼貌性的，连看对方一眼都没有。
母亲说饭好了，咱们吃饭，大家边吃边谈！然后去厨房收拾餐具。
不知怎么，冷云打不起精神来，出于礼貌，她上前给每人的杯子里添了些茶水，然后说给母亲帮忙，也进了厨房。
可母亲倒没看透女儿的心里，趴在她的耳旁道：“怎么样？人不错吧？”
冷云急了：“说妈你说啥呢？原来你们竟然给我相亲呢，我早说过，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母亲瞪大眼睛：“你看你这孩子！”
接下来的事情便可想而知。吃饭时，父亲、母亲一再热情地给客人夹莱、倒酒，一再显出非常高兴的样子。而女儿却始终不冷也不热，低头只顾自己吃。然后站起身，彬彬有礼地对客人说了句“真不好意思，刘伯伯、立明哥慢慢用，我身体不太舒服，先回房休息。”一头进了卧室不再出来。气得父母心里直发狠，但表面还得装着。刘家父子对此怎能不心知肚明，吃过饭，真诚地客气一番，起身告辞。
2
刘海晚饭只吃了几口稀粥。老伴见他撂了饭碗，禁不住长长地叹息一声。
“爸，你应该再多吃点，不吃饭身体哪有抵抗力呀！”刘冲抬头望着父亲，轻声道。
听了刘冲这话，刘海苍白的脸上现出慈祥的笑意来。自从刘冲到刑警大案队帮忙以后，尤其是近些天以来，小伙子的精神状态逐渐有了变化，不仅不再喝酒了，而且回到家有了话语，尤其是面对父亲刘海时，都主动拉话，关心父亲的身体，还主动向他请教刑警业务上的问题。看得出来，刘冲已经从失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刘海对刘冲的态度也在发生变化，每当儿子向自己问起刑警业务上的事，他都耐心细致地给他解答，看到儿子听懂了不住地点头时，刘海就会露出满足的笑意。
每到这时，一旁的老伴的心里总会涌起复杂的感情。
老伴每天努力照顾刘海的同时，总是盼望儿子快些回家来，她是多么希望多享受一下三口之家的幸福啊。然而，老伴知道，这种幸福的日子不会太久，因为刘海的病情在日趋恶化，更令她心痛的是，刘海的病情无法得到遏制，也就是说，她和儿子都要看到刘海病情逐渐恶化，直到癌症的病魔夺去他的生命。
“儿子说得对，你得尽量多吃点饭啊。”老伴接过刘冲的话题，劝解道。“多吃点饭，病会慢慢好起来的……”
刘海看了眼老伴，又看了眼儿子，呵呵呵地笑了。他说：“没事的，整天在家闲着，吃不下去啊……你们不要担心！我一时半晌的还死不了……其实死并不可怕，谁没有一死呢？关键要有个正常的心态才对啊……”刘海看了眼老伴，又看了看儿子，呵呵呵地笑了。“人活着就得运动，生命的意义在于运动吗，我出去走走……”
老伴要陪他一起去，他摇头拒绝了。老伴和刘冲知道，他又是出去琢磨“3.12”案件去。这些天，只要他身体能够挺得住，他就一个人出去转悠，老伴和刘冲对此都有些担忧。
夕阳西下，红彤彤的光芒落在楼群和街道上，还有阵阵微风拂过，让人感觉到傍晚的怡人。刘海披了件长袖外衣，倒背着手，一副悠闲无事状，出了公安家属楼，沿着人行道向市中心农业技术推广中心办公楼的方向走去。
农业技术推广中心已经下班，大门上了锁，就连大门旁边的角门也在里面插上。不公如此，大门上方还安装了两个摄像头……里面办公楼的门窗也关着，楼前的院子也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刘海立在大门前，举目向里面眺望。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3.12”案件被盗的财务室的窗子上，仿佛要从那里寻找到什么一样。接着，他又顺着大门一侧的围墙，转到了办公楼的后侧，也同样立在那里看了半天。当他再次转回办公楼正面大门前，大门里侧的值班室的门打开了，一个身穿制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走出来。年轻人是推广中心新的门卫兼更夫，他径直向刘海走来，一脸的警惕表情。
“你要干什么？这里已经下班了，有事明天再来！”年轻人冷着脸质问道。
“啊，我没事，闲着没事……”刘海对这位负责任的年轻门卫笑了笑。
年轻门卫仍然绷着脸，向他走近了几步，恍然记起了什么。旋即态度谦和下来。“您......我……对不起，您是公安局的刘大队长吧？”
刘海点点头。年轻门卫想了想道：“刘大队长，您是不是想进来？”说着准备给刘海开门。
刘海用手阻止了他，刘海说你忙你的，我不进去，就是随便来这里看看而已。接着，他就和年轻门卫随便聊起来。年轻门卫告诉他，“3.12”案件发生后，农业技术推广中心换了新主任，完善了日常安全管理措施，换了年轻的门卫和更夫，还在大门及办公楼各楼层安装了监控系统。他又详细地询问了农业技术推广中心内部的员工情况，每天来这里办事的都是些什么人、都办理哪些业务等等，年轻门卫一一做了回答。
正与年轻门卫聊到兴致上，刘海的胃再次剧烈地疼痛起来，而且他感觉到不仅胃部疼痛，就是右侧的肝部、乃至于整个后背都连成一片地疼起来。豆大的汗珠很快就从额头上冒出来，几乎把年轻人吓了一跳。
“刘大队长，你生病了？”年轻门卫惊慌道。“用不用我送你去医院？”
刘海连连摆手，连忙蹲在地上，几分钟后，疼痛缓解了，他对年轻人苦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从更夫老赵头手里发现的那枚旧式纽扣，递给年轻门卫。“小同志，见没见过这种纽扣？”
年轻门卫从大门里面接过照片，认真端详了半天，然后不停地摇头。
…………
夜幕即将降临，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依然川流不息。就在农业技术推广中心办公楼对面的行人中，一个男子抬头猛然看见正与年轻门卫交谈的刘海，于是这个男子便拐进旁边的楼身的阴影里，神情紧张地盯视着刘海的一举一动……
3
星期六上午，袁北方准备回柳条沟看看。
经过一周的煎熬，内心伤痛逐渐结痂。他也开始冷静地对生活、对自我进行反思。无论怎样一切都会过去，因为生活本来就是如此。
昨天快下班时，他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他看看手机的显示号码，还是接了起来。接着心里涌起热浪，电话竟是儿子兵兵打来的。兵兵说爸你好吗，我想你！兵兵稚嫩的声音里含着委屈。袁北方说儿子听话，爸爸也想你。兵兵忽然抽噎起来，说爸你咋不回家了呢？袁北方眼睛发热，说兵兵听话，爸爸明天回去看你……于是早晨起来，袁北方从队里出来回家。
袁北方准备带着儿子回柳条沟走一趟。一则想把自己和刘月华的事告诉父母，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同时，也让兵兵多感受些亲情，不能因为父母的事情使他受到更大伤害。二则犯罪嫌疑人孙富曾经在柳条沟干过零活，他想进一步查查他的情况。冥冥之中，他感到孙富绝不是个普通的盗窃惯犯，为什么这么迅速地无影无踪？他从什么地方得到消息逃走的？他甚至断定孙富一定与“3.12”案件有着某些关联。如今嫌疑人家属柏灵虽然出院了，但这个案子因为孙富外逃还不能结案。他最终向局里如何交待？
刘月华好像已经知道袁北方意图。她已经把家里收拾得干净利落，给兵兵换上件新衣服。袁北方从口袋里掏出剩余500元钱，说这是本月剩余的工资。刘月华背对着他说，能不能把儿子给我？见袁北方不吭声，接着道，我是他母亲！袁北方领着兵兵出门，回头一字一顿地说，我是孩子的父亲，我有这个义务！
八岁的兵兵毕竟是孩子，孩子的天性天真烂熳。坐上长途汽车，就忘记了所感受的不愉快，指着窗外田野和山林好奇地问这问那，脸上露着幸福的笑。袁北方一边耐心地为儿子讲解，一边想，如果同刘月华离婚，兵兵也就成了没有母亲或者没有父亲的孩子，如果这样，对孩子的心理要有很大的影响。想到这里，内心又给一种沉重的负疚感攫住。
窗外，碧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下面山林间大片的豆田麦田绵延起伏，今年雨水调和，庄稼生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特别是那一片片麦子，已经拔穗吐节，微风吹过掀起层层微黄的麦浪。
袁北方手扶摸着兵兵的头，想儿子逐渐长大，也该记事了吧。
袁北方八岁的时候早就记事了－－－
袁北方八岁时候，生产队还未解体。他清楚地记得，每天早晨队房子（生产队的队部）院子里的铁钟便清脆地敲响。父亲、母亲和村子里的所有劳力便放下饭碗，扛起锄头三五成群地到队房子集合。然后三五成群地去铲地。中间休息时，还有人赶着牛车去地里送水。秋天割麦子的时候，正赶上学生放署假，小北方也拿着镰刀帮着父亲去割麦。那时队里按割的多少给劳力记分，多一个人便多分力量。头天还好，他干得汗不流水，休息时，蹦蹦跳跳地四处抓蝈蝈、捡鸟蛋。可第二天便腰酸背疼，挪不动步。父亲看着他笑，父亲说北方你可不是庄稼人啊！然后让他看家照顾妹妹。而在前屯的住的亲弟弟钱丞却与他不同，每天也跟着钱家旺下地，干起活来手脚灵活。收工回来，还不知疲倦地跑到后屯来找哥哥玩耍。乡亲们都夸钱丞日后定能成为庄稼院的一把好手。而今天，袁北方和钱丞兄弟俩早已走出了庄稼院，袁北方成了一名警察，钱丞成了一名正科级级国家干部！
想起童年，袁北方总有种温馨的幸福感。童年的苦也好、乐也好，现在回忆起来，都是那么美好。
那时，农村生活困难。生产队年年种好多的麦子和大豆，到头来人们却吃不上面粉和豆油。他们种出的麦子和大豆几乎全部上缴国家，而自己吃到的往往大部分是返销回来的玉米。因离学校远，早晨上学袁北方和钱丞每人书包里装上个玉米面饼子，中午在学校吃。然而，对于当时的钱丞来说，带玉米饼子也是件奢侈和困难的事情。钱家上有老、下有小，每年五六月到麦子成熟期间，家里都有几天断粮的日子，只能靠吃土豆充饥。每遇到这种情况，袁北方的母亲早晨就给儿子多带个玉米饼子，让他中午和钱丞一起吃。小哥俩一同在困难中念完小学、上了初中。
那时的情况与如今不同，作为农村的孩子，念书对于他们只有一个愿望：考上学校，无论什么学校，只要毕业后能有个正式的工作，走出农村就行。所以，那些年，一大部分的农村学校的尖子生过早地报考了中专，即使为数不多的几类中专人数逐年增多、竟争也异常激烈。对于这些出身清苦的农村孩子，他们惟一的出路就是坚定信念，一无返顾地考出去。
三年后，小哥俩初中毕业。袁北方幸运地考取了省警校；钱丞报的也是中专，是税务中专，由于那年竟争激烈和临场发挥的原因，他以2分的差距落榜。这不仅对钱丞是件叫他抬不起头的事，而且对钱家来说更是个致命的打击。因为当时钱家已经没有能力继续供钱丞念书。
整个署假，钱丞独自躲在家里。袁北方去省城报到的前一天，钱丞来到袁家，小哥俩默默相对，坐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袁北方先说话，他说小丞子你别泄气，要继续念书，只有念书才是咱们的出路。钱丞当时痛苦的摇头，他说你只管好好地上警校吧，不用管我。书我是不能再念，因为重读生是不能报中专的，只能上县里的高中，高中三年得花多少钱，爹（钱家旺）是拿不出来的……于是钱丞眼睛红了。那是袁北方平生第一次看见钱丞流泪，钱丞坚强是出了名的，无论是在家淘气，或者外面受再大的委屈，他从不流眼泪。钱丞说，咱们太穷，我不念书了，我要赚钱，赚很多的钱！
好在钱丞要强，第二年当兵走了。转业之后，先分回到卧虎乡当司机，后来又转了干。他头脑灵活，会来事，又有一定的工作能力，几年后干上了主抓农业的副乡长，如今竟然调回市里当上了市政府办副主任。袁北方想起这些，打心里为他高兴，为他感到骄傲。
…………
“爸爸，到爷爷家喽！”兵兵大声嚷道。
袁北方这才从往事的回忆中醒过来，果然汽车已经驶进柳条村的村口，车上的旅客都从座位上起来收拾东西。
想起童年的往事，袁北方忽然多了一丝酸楚和感慨。时光易逝、岁月无情，如今他和钱丞已到而立之年。这几年他们两家的光景都好了许多，尤其是钱家的日子过得远近小有名气。钱丞的父亲已经去世多年，倘若那位常年生病的老人能够看到今天的好日子，那该有多好啊！
袁北方准备抽空去前屯看看钱婶李秀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