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瑶嘟了嘟小嘴,转身准备回庙子,包子西施却已经背起任长风出来了。
她拉起江雪瑶的手急忙说道:“这个破庙已经不能再待了,咱们快连夜逃走。”
于是三人趁黑来到大街上,准备叫一辆马车就逃往外地,但是却看见镇子北边儿火光熊熊,似乎是什么地方着了大火。
包子西施三人悄悄过去一看,惊呆了。
原来是大财主家烧起来了,也就是死在庙门那儿的胖子他们家。火烧得太大,火光把大半个清水镇都照亮了。
小镇上的生活平淡乏味,突然之间燃起了这么一场大火,瞬间就传遍了整个清水镇,闹得是沸沸扬扬。
本来平常这时候大多数人都应该关门儿睡觉了,但今天几乎镇上所有人都被这场大火吸引出来了。
街上人声鼎沸。就听见有人在夜色下悄声地嘀咕着:
“这大财主家呀,准是招了厄运了。他家那个胖子少爷,几年前就横行霸道欺男霸女,那老财主放任不管不说,还拼命给他儿子擦屁股。”
“前些年突然把他儿子送到外地求学,本以为学成归来他痛改前非了,结果是变本加厉啊,回来就去强抢包子西施去了。”
“一准儿是这父子俩呀,作恶太多,厄运缠身。听说就在大火燃起来之前,有人就看见他们家血光闪闪,诡异至极,结果没一会儿大火就从天而降了。”
“哎,烧干净了也好。这等恶霸人渣,留在世上也是祸害。那包子西施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挺年轻的一大姑娘,丈夫就让那胖子给害死了,连孩子都没留下来一个,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寡妇,屋里屋外全得靠自己,一个姑娘家受这罪,真是造孽啊……”
……
包子西施远远的看着那场大火,听着周围的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谈话,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有庆幸,自己丈夫的仇终于报了。这个她本以为一辈子也报不了的仇,终于报了。
有解脱,自己的丈夫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了。
有痛快,仇人死后的痛快,有思念丈夫的惆怅,有迷茫,有失落,但唯独没有开心。
不知何时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她恍若未觉。
“西施妈妈不要哭。”
背上的任长风似乎察觉到了,他慢慢地伸手替包子西施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江雪瑶也靠过来,轻轻抱住包子西施的大腿,把头靠在她身上。
包子西施终于回过神来。她看了看这两个孩子,一种很温暖很幸福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她仿佛觉得生活又有了色彩。
她揉了揉江雪瑶的头发,对任长风说道:“好孩子,妈妈没哭。好了,咱们回去吧,今晚咱们不走了。”
包子西施带着两个孩子朝包子铺走去,一条小黑狗晃晃悠悠地跟在身边,不时在江雪瑶裤腿儿上蹭一下,在包子西施身上蹭一下。
夜色下,她的脸庞洋溢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淡淡的,很幸福。
大火事件很快就过去了。没过多久,包子西施的包子铺也重新开张了,生意一如既往的好。任长风休息了几天也没事儿了。
这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俩孩子站在包子铺门口儿跟包子西施道别。
任长风紧了紧身上的包袱,里边儿装着包子西施给他买的几身新衣服,还有几两银子。
“西施妈妈,我们走了。等我找到老爷爷,我就带他回来看你。”
“西施姐姐,谢谢您这些天的照顾。”
包子西施眼里噙着泪水,上前把俩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在俩人脸上分别亲了一口。
“好孩子,路上小心。要实在走不下去了,就回家来。”
“嗯。”
俩孩子重重地点了点头,鼻尖都有些发酸。
“好了,快上路吧,别耽搁了,我送送你们。”包子西施笑了笑,主动把俩孩子送了出去。
俩孩子转身,顺着街道往前走了。
包子西施一路把他们送到锦兰溪边儿,那儿有一条小舟,上边儿有个撑船的老头子在等着。
包子西施看着俩孩子上了船,站在溪边儿目送着他们离开。
目光所及,小舟越来越远。包子西施揉着衣角的双手也越来越用力。
“孩子,记得常回家看看妈妈!”包子西施终于向着小舟大喊道。
“等我找到了老爷爷,就回来!”
任长风也站在船尾大声回应着。
小舟似乎越来越快,包子西施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任长风眨了眨眼睛,还是大声喊出了那两个字。
“妈妈——”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小舟已经转个弯儿消失不见了。包子西施蹲在溪边儿放声痛哭。
那是长久压抑的释放,是由来已久的奢望终于成为了现实。
那一刻,像梦幻般美好,像梦幻般幸福。那是她生命中最开心,最骄傲的时刻。
他终于不再叫我西施妈妈了!他叫我妈妈了!他叫我妈妈了!
他!叫我妈妈了!
妈妈——这是多么感人肺腑的两个字啊!
朝阳露出了他红彤彤的脸蛋儿。千丝万缕的阳光普照大地。
一缕阳光照在包子西施的身上。
她抬起头来,迎着阳光。
她看见了路边盛开的花儿,蓬勃的野草,看见了树枝上的新绿,看见了在朝阳照耀下波光粼粼的锦兰溪。
驻足片刻,她微笑着回去了。
就在小舟快要驶出清水镇的地界儿的时候,舟上撑船的老头子忽然把舟停在了溪边儿,然后让两个孩子都上了岸。
老头子让他们等会儿,他去折了一根儿柳枝,交给任长风,笑吟吟地说道:“孩子,把这根柳条插在土里吧。等你回来的时候,说不定都长成大树了。你看,那边那棵就是我年轻时插的,等我老了再回来时,都长这么大了。”
任长风不明白这个老爷爷什么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柳枝插在了溪边。
老头子笑呵呵地说道:“呵呵,好了,你们顺着这条路走,就能离开清水镇了。”
“谢谢你,老爷爷。”
任长风和江雪瑶朝他鞠了一躬,然后就并排着走了。
“长风哥哥,你准备去哪里啊?”江雪瑶问道。
“我也不知道,老爷爷在哪儿我就去哪儿。”任长风说道。
“哦。”
江雪瑶低下了头,显得有些落寞。
“你怎么了?你不是说你要去找你师兄吗?”任长风问道。
“我那是瞎说的。”江雪瑶小声说道,“我迷路了,和师兄们走散了,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找不到他们,我就回不了江海楼。”
“那你怎么办呢?”任长风关切地问道。
江雪瑶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不是也不知道去哪里吗?要不,你就跟我一起回江海楼吧。”
“去了江海楼我怎么找老爷爷呢?”
“你笨啊。”江雪瑶戳了一下任长风的脑袋,“江海楼可是大宗门,等你进去学好了本事,天上地下,哪里去不得?再说了,宗门里还有很多师兄师姐,师叔师伯,他们会帮你一起找的,不比你一个人瞎找强?”
“说得也是哦。”任长风点点头,有点心动了,可是他又说道:“可是你连怎么回去都不知道,又找不到师兄,怎么办啊?”
“对啊。”江雪瑶嘟着小嘴,忽然她惊喜地说道:“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我们去扬州!”江雪瑶自信满满地说道,“去了扬州,就可以找到师兄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六月十五在扬州有一个游园会,很多大宗门都会派弟子去参加,江海楼也会参加,我们去了就能遇到师兄师姐们了。”
“游园会?就是玩儿呗?”任长风顺嘴说道。
“才不是呢!”江雪瑶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游园会,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很多宗门都会参加,很厉害就是啦!”
江雪瑶说道:“现在才三月份,我们从这里去到扬州时间差不多,到时我们再一起参加游园会,就能碰到师兄们啦!”
“真的?”任长风惊喜地说道,“那我们赶快启程吧!”
“好,出发!去扬州的路我知道。”
于是俩孩子带着一小黑狗,叽叽喳喳地就上路了。
傍晚的时候儿,到了一处渡口。这处渡口就在锦兰江边。刚好还有一辆扬州方向的客船停在岸边。
俩孩子赶忙走过去,却被一个大人给拦住了。
“叔叔,我们要上船。”任长风说道。
“天色已晚,明日发船。”那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我们就在船上歇一晚,让我们上去吧。”
“一人五十文。”
“谢谢叔叔。”
得到了上船许可,任长风和江雪瑶先去一个摆摊儿的老婆婆那儿买了好些个厚实的大烧饼,然后回来交了一百文钱,上船了。
来到船上,任长风又交了二钱银子,才住进了一个船舱。船舱里很狭小,只有一张小床一把椅子。两个小孩儿和一条小狗,勉强能住。
赶了一天的路,俩孩子都疲惫极了,一人吃了个大烧饼,喝了碗水,喂小黑狗吃了小半块烧饼,就挤在小床上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刚起来,船就走了。
俩孩子很早就起来,来到船头甲板上,看着前面儿波澜壮阔的涛涛大江,都激动得大呼小叫的。
“我想起了老爷爷教我的几句诗。”任长风看着江面儿说道。
“什么诗啊?”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你这个诗不对。”江雪瑶说道,“这里哪有故人啊?更没有黄鹤楼。不对不对。”
“那你说一首来我听听。”任长风不服气地说道。
江雪瑶想了一会儿,说道:“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你这也不对呀,这里没有巴峡巫峡,也没有襄阳洛阳啊。”任长风说道。
“那……那我们来玩儿飞花令,看谁输谁赢!”
“好啊,来就来。就来个……月字的吧。”
“我先说!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任长风狡黠一笑,然后摇头晃脑地说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江雪瑶嘟嘴说道:“不行!你耍赖!你说的是我的诗里的句子!”
“那我不管,反正带月字儿。”
“不行,你让我打一下!”
“不干!”
“就一下!”
“就不!”
“讨厌,你站住!”
“汪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