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马车在肃州境内的官道上飞驰。
容姝持剑端坐在马车里,看着浑身缠满绷带的弟弟。
“大哥带了人在延州和肃州交界处接应咱们,你再挺几个时辰,咱们就可以慢慢走了。”她温声安慰道。
容羽笑笑:“我没事,都是些外伤,不打紧。”
“娘子,前头是全石岭,要不要派人去探一探路?”暗卫在外头低声禀道。
“去吧,小心些。”容姝吩咐道。
暗卫领命而去,马车徐徐在路边停了下来。
“一路行来,三姐为何这般谨小慎微,可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容羽哑声问道。
“出京的时候,七娘再三叮嘱,李元洲和姜厉下落不明,让我多加小心。这个节骨眼上,咱们万事小心些总没错。”容姝细细解释。
容羽点点头,阖目休憩。
容姝掀开车帘下车,此处正是旷野,除了前方影影幢幢的山岭,左右两旁皆是平原,一览无余。
满天的星辰,铺天盖地压下来,虫鸣声将深夜衬托的更加静谧。
突然,一枚红色的烟火快速从前方的山岭上窜起来!
容姝脸色一变!
那是自家暗卫的示警信号!
“回转,前方有埋伏!”她火速吩咐道。
同暗卫一起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往回疾走。
没走多远,只听见身后传来“哒哒”有力的马蹄声。
“影四、影五,你们带着三郎走,其余的人和我留下来断后!”她果断吩咐道。
“姐!”容羽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
“对方来者不善,你在这里只会拖累我!快去!”
容姝说罢,执起马鞭,朝马车前头的大马一甩,马儿吃痛,猛蹿了出去。
她抽出佩剑,与暗卫们一字排开,拦在官道上,严阵以待。
远远看去,二十几个黑影从全石岭的方向飞驰而来。
“一个不留,杀!”她冷声吩咐道。
暗卫们如鬼影一般冲了上去!
……
太子带人赶到时,黑衣人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躺在官道上。
血腥气在黑夜里弥漫开来,令他心里一沉,后背惊出冷汗。
“三娘!”
他翻身下马,浑身僵硬,扶着马背才能勉强站住。
举目四望,回应他的,只有秋风的呜咽声。
“都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找!”他冷厉地吩咐道。
跟在身边的全是亲卫,无需赘述,都知道此次出京是要找谁。
亲卫们看见这个情势,绷紧了头皮认真搜寻,任何地方都不敢放过。
“殿下……没有留下活口……”亲卫上前禀道。
太子脚下一软,攥紧拳头,心像被人活生生挖开了个窟窿。
终究……还是来晚了吗?
他不敢往下想,厉声吩咐:“一定没走远,上马,给我追!”
“哒……哒……哒……”
突然,前方传来整肃的马蹄声,夹杂着不加掩饰的杀意,扑面而来。
太子目视前方,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侍卫们将他团团护住,抽出兵器,严阵以待。
“来者,杀无赦!”他森冷地命令道。
话音刚落,马蹄声在几丈开外齐齐停下。
太子抬起右手,正要命令亲卫大开杀戒。
只听见威严的女声从对面传来:“前方是何人拦路!”
“三,三娘?”
太子一个趔趄,往前方奔去!
……
云初醒来,刚过五更天,因为要进宫的关系,婢女们已经在屋外候着。
掀被下床,她轻唤云影的名字。
“去一趟秦王府,告诉秦王一声,太子恐有性命之忧。”她蹙眉吩咐道。
云影领命退下。
“娘子,长公主殿下也已起身了,可要开始梳妆?”乐白躬身上前问道。
云初看向镜中的自己,点了点头。
……
皇宫,辰末。
长公主带着云初,一进宫门,直接进了清宁宫。
顾贵妃恹恹地倚在榻几上,见到长公主,正要起身,被长公主快步上前轻按了回去。
“我原还以为你是躲清静,怎么真的病了?”她关切地问道。
顾贵妃轻咳两声:“这两日也不知怎么的,身子不大爽利。”
说罢,抬眼见到云初正在福礼,摆摆手:“起来吧,看座。”
宫女忙上前布座。
云初福礼谢过,侧身坐在椅子上。
打从进了清宁宫起,颈间的玉坠便“突、突”地,有一下没一下热着。
她留心查看许久,都没看见红色的雾线。
这会儿见到顾贵妃的病容,心下不由生出几分焦急。
“你整日在清宁宫里闭门不出,可知道官家得了个新宠?”长公主沉吟一番,开口问道。
顾贵妃看了一眼她身旁坐着的云初,心里有些疑惑。
按说这种话题,不该当着云七娘这样未出阁的女子说的……
“无妨,我们两个今日受了六郎的托付来的。最近宫里不太平,他一定告诉过你不少,这些事情多亏云娘才能提前发现。”长公主见她面露踌躇,温声解释。
顾贵妃一听是自己儿子的意思,宽了心,虚弱地笑笑:“长姐说的是哪个新宠?周家那对姐妹花,还是康王送进来的巫女?”
“巫女?怎么?贵妃也知道十弟送进来的是个巫女?莫非……是六郎告诉你的?“长公主挑眉问道。
“康王送进来的时候,说的清清楚楚,是青炎族的巫女……每日午时与之燕好,可采阴补阳,延年益寿。”
顾贵妃说起这个,脸上浮现几丝荒谬的神色:“还说要在勤政殿里才行……”
“长姐应该知道,前朝的那个皇帝,就是在勤政殿里被前朝的国巫给……”
“官家大抵也觉得这样更刺激一些……”
“总之,官家这些日子总觉得精力不济,前阵子平乐侯常常进宫讲道,官家对这种事宁可信其有,而不信其无,谁又能管的了呢!”
长公主听见这个,只觉得头更疼了。
“十弟被鬼迷了心窍不说,还要让官家……简直是胡闹!”
她越想越不是回事儿,站起身来:“不行,我得去找官家说道说道。”
“咳!咳!”顾贵妃赶忙坐起身子:“长姐莫去!康王说了,十日便好,过完今天,就满十日,您现在就算去了,官家也听不进去!”
云初原本在长公主站起身时,也跟着站了起来,听见这句,她心里打了个突。
正要开口相询,突然感到颈间玉坠暴起烫人的灼热。
紧接着,一条头发丝一般粗细的雾线,从她眼前飘过,没入了玉坠之中!
她顺着雾线飘来的方向看去,打眼便看见顾贵妃所躺的榻几后头,竖着一面簇新的屏风。
屏风上面,绣着几株花团锦簇的牡丹,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