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八不甘心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看了看太师祖的神色,终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至于灰发人手中那颗声势骇人的球状闪电,却是在那句话后,就忽闪一下,湮灭在了他的掌心。他得意地瞥了一眼傅八,强忍下想要勾起的唇角,双臂交叉在胸前端起,口中抱怨道:“喂喂!我可是天生神龙,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应有的尊重?什么叫归你了?那是本神君屈尊许你供养!”
傅八歪歪嘴,故意干咳了一声,用不大的却能轻易被听到的声音道:“嘁,脸真大!”
应龙头上金鳞一闪,又要动怒,却见小萝莉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下来。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忽然有些不好的回忆浮上了心头。
“那个,反正你得养我啊!说话算话!”他匆忙地抛下这句话,身形忽地就恢复了雾状,继而又化作了一条金色丝带,缠到了小萝莉那细细的小手腕上。
小萝莉瞧了瞧手上那根闪烁着奇异光芒的丝带,笑意又慢慢浮现了出来,她轻轻在那丝带上摸了一下,粉唇轻启:“这才乖嘛!”
接着,她的目光又投向了傅八:“但是,有的人就不太乖呀!”
大事不妙,那死龙崽子遁了,自己怎么办?傅八满头的冷汗,不顾一屋子人的目光,做出了一个令人大跌眼镜的举动,只见他双手捂脸,哇地发出了小孩耍赖似的哭喊:“太师祖,你好偏心!小八天天加班干活,那么辛苦养家,你还说我不乖!那条没大没小的臭龙崽子有什么好的,你还分给他鸡腿吃!呜呜呜……”
见他如此作态,众人不由得都倒吸一口冷气,这架势可真够辣眼睛的!
不过小萝莉显然很是吃这一套,她那张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个与外表年龄不符的慈祥而无奈的笑容,不知怎么做到的,身子居然悬空拔高,直立在了空中,直到她到了一定高度,才伸出了手去,轻轻抚在了傅八的头上:“好了,小八也很乖,快别哭了!”
听到了太师祖的话,傅八慢慢收起了眼泪,暗暗在心里为自己的演技点了个赞,脸上却毫无破绽,还带了点委屈:“那太师祖你不怪我偷偷把这玉玦还给叶公后人喽?”
“好啦,不怪了,但是下不为例啊!”小萝莉落回了地上,小眉头一拧,又背起了手来:“说起来,你那个阵法设置的有问题啊,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
刘方旭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的大脑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就已经恢复了冷静,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玉玦,心中已经做出了无数的判断与决定,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交好眼前这个绝对不一般的“小姑娘”!
于是,他鼓足了勇气,想要往前一步,却发现他的衣袖被人死死拽住了。他转过头,不解道:“贤叔?你这是?”
刘贤那只枯柴似的手用力地攥着刘方旭的衣袖,他的眼睛却没有看向他,而是直视着屋中旁若无人交谈着的两人,他的眼睛中充满了一种古怪的狂热,口中低声喃喃道:“御龙术,真正的御龙术!”
闻言,刘方旭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身旁的老人。同为刘氏族人,他自诩为嫡脉嫡支,喊旁支出身的管家刘贤一声“叔”,不过是对父亲身边老人的一点客气,可如今的情形,居然让他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惭愧。
他亲眼见到了神龙现身,可他所思所想,却只有交好眼前的能人异士,为自己捞些好处。而他却忘记了刘氏另一个名字——“御龙氏”!也忘记了为何世代刘氏宗族总以能否寻回神龙玉玦来考察下一任族长!那不仅仅是因为神龙玉玦本身的价值,更重要的是,那玉玦中可能包含的秘密——真正的御龙术!
但他身边的这个老人,这个只是被他视为“忠仆”的老人,才是一个真正的刘家人!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热。
“请大师教我御龙术!”他高声道,这一次,他的声调中带着种格外不同的坚定,似乎多了些势在必得的底气,如果一定要给这底气做个诠释,那大概包含一种叫做“信仰”的东西。
听到耳畔传来的声音,刘贤收回了视线,默默松开了手,他看着眼前的刘方旭,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似乎突然之间有了什么巨大的改变。
“走吧!回家我可得好好给你说说,你那个阵法毛病还不少呢!”小萝莉认真地教育着后辈,并没有听到旁边那个突然冒出的声音,或者,即使听到了,她也并不想搭理——既然玉玦已经还了回去,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倒是傅八的耳朵动了动,他一面虚心地低头受教,一面把手背在身后朝那人摇了摇:你们可别添乱了!活着不好吗?!
可惜的是,刚从老人家身上得到了信仰之力的中年中二男并未看出他的好心,他再接再厉,气沉丹田,还要再次大喊,却被一只带着汗渍的手捂住了嘴巴。
原来不知何时,沈骋已经摸到了他的身旁,强烈的求生欲使他忽略了土豪身边那几名魁梧的保镖,居然大着胆子上前“摸了老虎屁股”,不,是捂住了老虎嘴!
“大哥!你不要命啦!”沈骋咬着牙低声在对方耳边恨恨道。玉玦不是已经到手了吗?干嘛还作死的去招惹那个可怕的小萝莉,动物当腻了想当“植物人”吗?!自己死不要紧,连累了大家怎么办?就算只他自己一个倒霉,连累不到自己,但自己那三千万可还没到手呢!
刘方旭被捂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幸好旁边的保镖还不算太没眼色,短短几秒钟,就颠倒了乾坤,被捂住嘴揪到一旁的人变成了沈骋。
刘方旭呸呸吐了两下,心里一阵腻歪,不顾及形象地拿袖子使劲蹭了几下嘴,还觉得嘴上残留着一种怪怪的咸味儿。
“你找死吗?”他怒斥了一句,却看到对方在魁梧保镖的怀里还敢不屈挣扎,居然露出了一个“你才找死”的眼神!
嘿,他还不服气!刘方旭都被气笑了,他食指在空中戳了几下,训斥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到屋里众人突然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循声望去,只见屋中央空空如也,原本站在那里的两人竟然消失不见了!
“糟糕!大师!我的御龙术!”
他紧张地冲到了窗边,推开窗户朝外望去,希望在下面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那两人的踪迹,却是一无所获。只看到雨后放晴的天边,挂上了一道半圆形的彩虹。
刘方旭懊恼地一拳砸在墙上,强压下失望,他转头看向了被捂住嘴的沈骋,挥挥手示意保镖松开了那小子,接着长长地叹了口气,开口道:“小子,把那个傅大师的手机号给我吧。”
沈骋踉跄地往旁边退了两步,偷偷瞪了一眼刚刚制服他的壮汉,这才整了整衣领,咳了一声,却并未直接回话,而是尽力用一种相当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刘先生,你要的玉玦已经到手了,那咱们说好的报酬,您看是不是先给付了?”
呵,到这会儿了还敢要报酬?刘方旭一挑眉,从鼻孔哼了一声,这人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啊!
旁边刘贤已经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头:“沈先生,刚才的事情您也全都看到了,您自己说说看,此刻的这枚玉玦,还值不值那三千万呢?”
他似笑非笑,一张沧桑的老脸挤出了一脸的沟壑,瘆得沈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你说给多少合适?”沈骋眼角余光扫了一圈,只见那几个孔武有力的保镖很有默契地朝自己包围过来,他的声音不自觉的就软了下来。
刘贤见状,笑着竖起了一根手指,笑得像个老狐狸。
“一千万?”不是吧?这不一会儿就缩水了一大半?沈骋惊叫出声,资本家果然都不是好东西啊!
“不,”老狐狸笑着否定:“是一百万。”
“当然,还包括那位傅大师的手机号码。”
说好的巨款转眼缩水大半,沈骋不由有些丧气,可想想白得了一百万,也好过颗粒无收,况且对方势大,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也就从善如流了。
那位傅大师的电话很快就被拨了出去,但也并不意外地“无法拨通”。
沈骋见状,心下焦急,还好土豪毕竟是土豪,这回到底没有再食言,看到账户上多出的那一长串数字,他欢欢喜喜地跟着人出了房门,去了订好的房间休息。
这边刘方旭却十分懊恼,他也是初到这座中原小城,在此处并无根基,找人恐怕不易。但也并非毫无希望,毕竟他有金钱开道,不愁没有小鬼推磨。
这些琐事并不用他亲自吩咐,办事老道的刘贤已经叫了两个人来,安排他们去拜会当地地头蛇,打探那二人消息。
雨后初晴,天上的彩虹持续不久便散去,只留下艳阳高照,再无一点刚才那风雨大作的痕迹。
刘方旭皱着眉头望着窗外,终于忍不住将一些心头的疑问说了出口:“你说咱们能在家谱中寻到踪迹,知道那御龙玉玦被祖先送给了叶公,而叶公借此玉玦见到真龙,又被后人曲解出了‘叶公好龙’一说。那为何直到现在才被我们发现它的踪迹呢?”
这个嘛,刘贤一愣,玉玦是真的御龙玉玦,神龙也是真龙,可为何几千年来就是没有人能发现它流落何方呢?想着想着,他又摇摇头笑了:“老爷,您想太多了!您忘记了?那枚玉玦的诡异之处?也许并非没人发现那枚玉玦,而是它自己并不愿现身人前呢!”
是啊!刘方旭精神一振,那沈家小子得到了玉玦,却是被困在原地不得动弹,而自己一来,神龙却主动现身!什么叫做命中注定?这就是命中注定!
这是不是上天的预示,自己注定要继承御龙氏真正的传承?
刘乃大姓,“御龙堂刘氏”乃其中一大分支,无论是海内海外,多有传承。御龙堂刘氏宗祖名为刘累,他曾为夏帝孔甲养龙,被赐号“御龙氏”,刘方旭便是传承其号的嫡脉嫡支。
然而,几千年沧海桑田,刘姓后人四散各地,并没有多少人记得祖先这些虚无缥缈的传闻。
即便是刘方旭自己,在见到那真龙之前,也从未想过自家祖宗那玄幻的事迹居然是真的!
他心头一热,又回想起了刚才那神龙一怒间,天地变色的神威!呼风唤雨啊,传说中的龙族不正是具有这种神力吗?假如他拥有了御龙之术,那么这种力量是不是可以任他支配?他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金钱与权势,本身就是凡世间最大的力量。因为出身的缘故,这种俗世的力量,他正在享受着,滋味当真不错。之前他不曾想过,这世间竟然存在着世俗之外的超自然的力量,而他现在已亲眼所见,他,是不是也能拥有这种力量呢?
手中的玉玦明明温润如水,此刻却滚烫似火,一直烧到了他的心头。
日头很快西斜,哪怕他入住的是此地最豪华酒店的顶级客房,视野开阔采光充足,屋里也很快随天色一样昏暗下来。但消息并没有被打探回来。
明明有钱能使鬼推磨啊,怎么不灵了呢?想来也正常,超凡的力量嘛,自然是应该凌驾于凡俗力量之上的!
除了李夏那尝了把植物人滋味的倒霉蛋早早被打发去了医院检查身体,其他人一直整容肃立,陪着老板等待消息,奈何再训练有素的手下也是血肉之躯,很快就有人的肚子发出不雅的响声。
刘方旭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落在黄花梨的茶盘上,那人正在尴尬间,被这一声吓得一个哆嗦,虎背熊腰的壮汉跟鹌鹑似的缩起了脑袋。
刘贤年老体衰,在外人面前还能站一会儿做做样子,外人一走,也就陪着刘方旭坐在下手,上了年纪不太知道饿,可也很能体谅这些手下,见状就要开口相劝,却听刘方旭道:“贤叔,这边的招商办有相熟的关系吗?”
刘贤一愣,这是准备要打持久仗了吗?
刘氏产业众多,到刘方旭这岁数,有实力竞争下任掌舵的刘家子弟都已经独掌一面,刘方旭本人名下也有大大小小几家企业,涉及领域颇广。只是,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刘贤名如其人,端的是一名贤臣良将,他虽也急盼寻回御龙之术,但冷静之后,年长之人考虑得总要周全些:“老爷,老家主的身体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咱家老太爷去的早,您在这上面本就比别人差了一等,您那几个堂兄弟可都不是易与之辈。如今本来就是多事之秋,在这里投资产业,事儿说大不大,但毕竟多做多错。万一被人从鸡蛋里面挑出了刺来,岂不是得不偿失了吗?”
他话说了一半,看刘方旭的表情有所松动,连忙又接着劝道:“况且,如今您已经寻回了这神龙玉玦,胜券在握,何不先把家里的事全都办妥帖了?再徐徐图之?”
是啊!刘方旭挺直了腰背,缓缓活动了一下久坐麻木的双腿,果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想要的不是已经到手了吗?还是先回去将名分定下,然后整合全族之力,任那两人有通天本领,只要还在这尘世中生活,总要留下蛛丝马迹的不是吗?
想通了关节,刘方旭一扫颓色,又回复了睿智淡定的成功人士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