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很不习惯和除了母亲以外的人这样接近,哪怕对方年长。
她悄悄瞥了眼男人平静的侧脸,年岁似乎不大,和苏芸差不多,但或许因为当官的缘故,眉宇间有股淡淡的威严,令人不由自主的产生畏惧。
苏静不由的有些出神,那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又出来了,仔细瞧来,竟有几分熟悉。
她很确信自己没有见过这个男人,所以根本不明白这份熟悉和亲近是哪里来的。
“写字的时候要专心。”看着丫头悄悄盯着自己看,庞方正微微侧了侧脸,皱眉说道。
“对不起。”苏静赶紧道歉,老老实实地写字。
静下心来的苏静,字迹十分好看,庞方正却瞅着有些违和。
怎么形容呢?
大概就比男性的字体娟秀一些,比女性的字体又阳刚很多。
这估计和教她写字的先生有关,他和慕容女先生打听过,苏静来时便会写字。
她的身上,流着和他一样的血。
其实他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能见到自己的姐姐,还有姐姐的女儿。
他是被苏芸一手拉扯大的,小的时候,姐弟两人依偎在一起,苏芸就笑着点他的脑袋说,好好读书,当大官,以后若是她所嫁非人,便来投靠他。
那时候他信誓旦旦的保证,以后一定让姐姐过上好日子,谁敢欺负她,他就要了那个人的命。
没想到,在他离开幽州游学不久,就听到了幽州城破的消息。
他当即改变了行程,想要回幽州去找苏芸,可是,通往幽州的路,都被封锁了。
他日复一日的等待,却没有任何苏芸的消息。
心情从骐骥变成了失望,失望变成了冷漠,最终投入庞太师门下。
他还记得,闹市门庭之中,自己捧着诗文,在庞太师府衙外,一跪便是3天。
支撑自己的,便是曾经对苏芸承诺的那一口气。
当他接过庞太师的茶水的那一刻,已经回不去了。
苏静好不容易又写完一遍,抬头眼巴巴的看向他:“先生,写好了。”
想要回家。
这是他从她眼里读出的信息。
庞方正抿了抿唇:“重写,不能贪快。”
苏静想哭,她觉得快慢,自己都是这个字,这人根本就是故意刁难她,可又无可奈何,只能沮丧的再俯身。
庞方正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发现她右眼的眼角边竟有颗淡淡的美人痣,很小,不是仔细观察几乎发不现……
…………
庞方正抓了很多人,有些是屠户,有些是流民,还有卖力气的苦工。
上京城内人人自危,苏静站在自家饭食铺朝高楼望。
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要有人来顶罪,和危楼没有关系,主要是那些散布流言的平民。
苏静可以保证,严君泽他们做事之前肯定没有想过这一点,只凭借一股热血便闷头去做了。
她一直没关心过严君泽他们的具体谋划,所以一直以为他们只是想用这些血吓吓那些苦力和大匠,让他们不敢再继续动工,可没想到他们居然胆大至此,连龙脉之说都弄出来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杏花楼附近所有人家,官府几乎都挨个讯问了遍,几个倒霉的更是在大牢里蹲了几天,偏偏到他家,捕快例行公事一番便走了。
反常必有妖,她觉得可能是陆修远做的。
心虚带来的结果便是老实,苏静这些天连鬼宅都没去过。
女学中,刘家大小姐指尖翻滚着一枚十分漂亮的碧玉手串。
同学们围在她旁边,满脸羡慕的恭维着。
苏静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看着书,刘家大小姐眼神一转,来到苏静旁边:“苏静,你看漂亮吗?”
翠**滴,做工精美,隐隐有光华流动,确实好看。
苏静点点头。
“当然好看了,这么美的宝贝,怕她这辈子都第一次见。”王雪茹在捂着嘴笑道。
苏静:“……”
她能告诉她们,宋承泽送给她的宝贝里比这个贵重好看的手串有很多吗?
刘家大小姐很喜欢听这种话,笑的连眼睛都看不到了:“既然如此,你便戴上给我瞧瞧。”
话音未落,手串已经不由分说的塞进苏静怀里。
苏静无奈,将手串套上手腕,比了比:“喏。”
如潮的赞美声再次扑向刘家大小姐,无非便是这手串如何好看,如果戴在刘家大小姐手上是多么映衬。
她这边听烦了,便将手串摘下,递还给刘家大小姐,没想到手忽然一空,下一秒便是阵阵脆响,像无数珠子崩裂的声音。
苏静心里忽然一紧,低头看去,便是四散翻滚的碧玉珠。
好些个已经摔成了粉碎。
她冷冷的看向刘家大小姐,这个时候要还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儿,她就是个傻子。
学堂内一片安静,几个胆子小的丫头甚至吓得嘴唇苍白,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了,看方向,应该是去内室找慕容女先生了。
刘家大小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苏静回以平静的目光。
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慕容女先生走进来,看到地上粉碎的碧玉珠,面沉如水。
她怎么看不出这珠子的价值,看向苏静:“这珠子可是你摔坏了?”
苏静站起来,轻声说:“好叫先生知道,这珠子是刘怡君自己摔的。”
“血口喷人!明明是我好心给你试戴,你却心生嫉妒,摔坏了它,现在还倒打一耙!”刘大小姐愤怒的反驳。
这时候清冽男子也过来了,刚刚就是因为他来了,慕容女先生才走了出去。
他看了看地上的碧玉碎珠,又看到就在碎珠旁的苏静,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慕容女先生向其他学生询问经过,苏静坦坦荡荡的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半晌,慕容女先生脸色难看起来,看着苏静的目光一冷,严厉道:“她们都说是你摔的,如何解释?”
很好,平时不佳的人际关系在这里遭中了。
“清者自清。”苏静说道。
“我再问你,刘怡君可是将手串完整的交于你了?”慕容女先生问:“你可是戴到手上了?最后是否又是从你的手中跌落?”
清冽男子突然开口:“苏静,做错事不可推卸责任,你的母亲没有教过你吗?”
苏静心里冷笑:“可是我的母亲没教过我,被人凭空污蔑,也要老老实实的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