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杀意涌上魔法师的双眼,而欺诈似乎还试图为罪行埋单。庞莱重新吸上了一口卷烟,飘飘欲仙的他居然还如释负重地耸了耸肩膀。
“庞莱先生,你的把戏的确让人难以捉摸到你那肮脏的内幕,当然前提是你有足够广阔结实紧密的人脉网,皇宫方面当然知道你作为权实名至的宰相已经在检察官监督的死角内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交易。”抽动着嘴角说到这里,一直悠哉自得的庞莱都不由心中一颤,但是他依然完全没有乱掉阵脚的迹象。只是嘴角因为对对手的赞赏而微微勾起。
真是低估了陛下的军情六部,哪一位君主不是想尽法子对付手下那些破坏了“平衡”的、有“二心”的臣子?可是又有那位君主会让手下的臣子知道他的意谋、耳目再或者是…底牌?
其实他知道的事情,陛下也知道。他盯着陛下,观察着陛下的一举一动,而陛下也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
“艾菲尔先生,有的时候,政府总需要在暗处做一些见不得人事情,这些事情肯定是不能让我们受人民爱戴的事务官来做的,甚至有时候也不能让其他部门知道,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些炮灰或者走狗…”庞莱不紧不慢地说。
“够了,别拿政府的名义来说这件事,你在玷污我们的陛下和属于陛下的政府。如果你真的不打算坦白交代的话…国王陛下的断头台将为你而合上它的利齿。”艾菲尔拉下大礼帽,一阵冷笑从他的帽檐下流出。
“对!就是他,不仅通牒敌国,还诬陷我们伟大帝国的忠臣!我们的庞莱宰相不仅阴险狡诈,还罪恶滔天!”刚刚还被庞莱诬害的、不识时势的罗杰家贵族破口大骂,好像他已经得到了特使和陛下的支撑就开始膨胀,刚刚惊魂未定的他还没有好好歇一会儿就开始摆明着要和昔日的上司作对。
这一通话说得大家开始议论纷纷,庞莱的内心早已对这位愚蠢手下的变节忿然暴怒。
看着那个蠢货狗仗人势般得趾高气昂,庞莱夹着卷烟的手指都不由得动了一动,而克里斯已经看着那个家伙很长时间了,那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一样。
很好,罗杰先生,庞莱在心里缓缓说道。
“大家都在怀疑和你们一起共事十几年的宰相,可是你们就不怀疑一下坐在你们眼前的、任意致性地左右着你们的情绪的特使吗?”庞莱高声说道,想试图缓解一下眼下对他不利的局面。
“开什么玩笑,我们的特使会是假的吗?”“说白了都是相互揭发而已”一些人开始倒向艾菲尔那边,其中不少人曾经对庞莱也是忠心耿耿的,现在这样是情况估计是让他们感到了强烈的危机感,于是他们也顾不上什么唇亡齿寒了,只是想着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和曾经辛辛苦苦爬上来的高位。
克里斯看到这样的情况都不经把手放在了自己魔杖上,如果情况失控,那么使用武力也不失是一种好办法,可是那个特使也是一个魔法师。
然而,庞莱按住了克里斯的握住法杖的手,这意味着这位宰相大人仍然有自信应付场面。
“现在还不用这样。”庞莱低声说道。
“如果那个法师还可以再嚣张一点,我就就地解决他。”克里斯恶狠狠地看了艾菲尔一眼,声音同样低沉。
“哦,庞莱大人想在我身上挑出什么来呢?”艾菲尔抬了抬自己的大礼帽,嘴角勾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庞莱猛吸了一口烟,干笑道:“一个平民,没有任何身世和显赫的姓氏,你除了你身上那卑贱的血统,还有什么能显出你的正统呢?凭国王陛下的一声令下,你就可以平步青云?你能保住你那个位置,完全是贵族们的仁慈心和宽容在默默地保护你,而你居然在今天对你的恩人们反唇相讥、作威作福。”
“你以为你的地位真的是和我们一样实实在在么?你只是一个虚位,国王陛下手下的一票护卫,居然想来上层会议这个地方一展拳脚。”
“还记得两年以前你那愚蠢的行为吗?你爱上了一个韦布里奇家族的女孩,据我所知,那个女孩好像叫奥莉亚.韦布里奇对吗?那个时候她好像还没有成年,你就抱着一大束玫瑰跑到伦斯威尔的城堡下求婚,结果碰了一鼻子的灰。真是搞笑,你以为你当上了一个使者的位置就有资本娶上豪门的大小姐吗?你以为你手上的权力可以改变你的血统?”
“没有贵族的血统你什么都不是,你知道你为什么只当了一位使者而不是什么其他的更适合你的职位吗?因为使者这个职位不能世袭,也就是说,你只是为陛下打工,你只是一个零件,陛下都不认可你的姓氏、你的血统……等你一死,你昔日树的敌人就会把你的后代全部杀光。”
艾菲尔听得很认真,一点都没有反驳,一点都没有插话。因为庞莱说的没有错误。
艾菲尔他一点都没有错,只是他投错了胎,他没有什么值得人尊重的东西,他不像一些人生来就拥有光环、生来就拥有特权,就连自己有着真正的能力都只能怀才不遇、备受偏见。
他就像是在战场努力生存的炮灰,贵族子弟们们生来就可以当军官,因为他们接受过所谓的“正规的军事教育”,而那些平民只能成为庞大线列阵队里渺小的一员,前方机枪在怒吼,他们要不怕死地前进;大炮在头上轰鸣,他们还要站在原地保持列队不乱。而艾菲尔不过是千万炮灰中的一位精兵,绝大部分时候,他也不过是在退役或者战死的时候才能得到一个好听一点的军衔。
人生来起点就不一样,有一些人一开始就站在终点线附近,而更多的人则站在离终点线很远的起跑线上,那些受神眷顾的人只要挪一挪腿就比其他花上半辈子艰辛的人还要成功。
大家都默不作声,想瞧瞧这位特使的反应。特使没有说话。看到这里,庞莱念想着这位深不可测的先生似乎已经开始服软了。
“艾菲尔先生,我们都清楚你的苦衷,但是贵族们都不是什么见同僚不救的败类,我们对一切愿意和我们合作的人保持友善,只要我们能互补长短,一定可以打败我们的敌人。像阁下那样有实才的人真是不多见,阁下正的是我们需要的人啊。”
“不如这样吧,阁下既然想追求自己喜爱的女孩,我们贵族做出一点让步也不是不可能的,阁下完全可以在各大家族中选出自己喜欢的对象。那个叫奥莉亚的女孩吗?给你完全没有问题!如果你喜欢,我们现在就可以把她叫到王都来。”
“而你只需要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可以了,这可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如果你还不满足的话,我们不介意再给你一块封地和一座城堡,让你成为真正的贵族。”
这个条件已经很丰厚了,如果说美人只是一个鸡肋货,那么贵族的头衔绝对是一快刚出炉的面包,那个人不是对贵族的位置朝思暮想;那个人不是想着贵族想到魂牵梦萦。
可是,艾菲尔仍然无动于衷,他只是喝着茶叶。而那隐藏在大礼帽下的脸,则永远高深莫测。
这个时候,韦布里奇家的贵族就坐不住了,他站起来急切地说:“这可不行,宰相大人,我们的奥莉亚小姐已经和贵家有订婚了,现在又…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庞莱斜了他一眼嘴,把那位贵族给震慑下去。
现在对于贵族来说可是重要时刻,万一眼前这位特使大人被庞莱成功贿赂,那么对所有贵族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所以,此时的贵族们愿意为庞莱的决定做出一点牺牲,但是同时他们又在担心接下来牺牲的会不会是自己。
“韦布里奇先生,那位叫奥莉亚的女孩嫁到了谁家的门下?”庞莱问道。
“是萨尔默克城主克姆家,订婚对象是一位叫埃里斯的公子。”贵族如实回答道。
“什么,埃里斯?”听到这里,庞莱宰相心中有数了。他当然还记得威克顿的聚会上那个愚蠢的男孩,那个叫埃里斯的男孩在他的心里印象很坏,在庞莱看来,埃里斯只不过是一个为传宗接代而活着的生殖工具,是一个一点用都没有的废物。
听到是埃里斯,庞莱的心里舒缓了口气,那个在家族中没有份量的人就谁便应付一下吧,断掉他和奥莉亚的婚约也是轻而易举而有益无害,好在奥莉亚不是嫁给阿尔曼…
“埃里斯的话,就委屈一下他吧,为了家族和更多家族的利益…”庞莱朝韦布里奇贵族点点头道。
“他们结婚的日子也不远了,如果奥莉亚已经不是处女了,该怎么给艾菲尔交代呢?我是说,如果艾菲尔不好那一口的话。”贵族隐隐有些担忧道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宰了埃里斯那小子。”眼神凶恶,庞莱语气低沉地说。
贵族只好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这下就没有问题了吧,庞莱轻轻舒了一口气,正要说一下关于封地的问题,艾菲尔就说话了:“宰相大人,这是你们这些卑鄙之人惯用的手段吧,总以为臣子对君主的忠诚一文不值,所有的关系都可以用金钱买断。我十分诚实地通告你们:特使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上司,想弑君的人都不得好死!”
说这句话的时候,艾菲尔的声音因为不舍和轻蔑而微微颤抖,不舍是因为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的女孩就更加离他远去;轻蔑是对这些贵族丑恶嘴脸的鄙夷。
“现在可不是高竖正义旗帜的时候,艾菲尔,好好想想吧。”庞莱知道,艾菲尔内心深处已经动摇了,此时只要他屈从自己的**……
呵,背叛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在攀登高位的时候,背刺什么的不是家常便饭么?为什么面对国王就不行?
庞莱眯着眼睛,期待着艾菲尔的回复。
“庞莱先生,我不要什么封地和爵位,但是毫无疑问的是:我不会背叛陛下。而你们这些试图忽悠陛下和我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奥莉亚的事我自己就可以解决,不用你们这些贵族说三道四。”艾菲尔冷冷地说。
“哦,可是奥莉亚已经下嫁给库斯汀家族的某位大公子了,说不定正躺在那位公子的床上呢。如果你不和我们合作的话,最好还是死了心吧。”庞莱扔掉了手中光秃秃的烟蒂,眼里闪烁着得意。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就把那位公子剁成肉泥。”艾菲尔好像完全没有把庞莱说的话放在眼里,只是玩笑似的回答他。
而坐在一旁的作为埃里斯的保护人——兰格斯好像也知道艾菲尔的意思,此时,这个淡定、优雅、风度翩翩的男人是一定不会说类似于“我是埃里斯的老师,你别想打他主意。”的话出来的。
作为林豪森学院派来的密使,被吩咐严守中立的兰格斯一直都没有说话,这个有耐心的男人守口如瓶,就像坐在一个位置上的雕像。
“你不愿意?”庞莱的脸终于开始阴沉下来了,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了残暴和恶毒,“也对,如果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对抗...在这里打嘴炮也是浪费时间...”
这是什么意思?呵呵,挑衅?还是警告?平时一向谨慎的宰相大人会这么疯狂吗?不管这句话的主人是怎么想的,总之在艾菲尔看来这就是和陛下撕破了脸。
艾菲尔哼哼笑了起来,突然高声喝到:“来人,把那个宰相给我拿下!”
杰尼兰帝国的国王拥有一支近卫军,这只军队只服从国王指挥。并自李斯特王朝伊始之时就一直驻守在王都,这支军队拥有向出国王以外任何一个人开枪的特权。而在这个宰相和国王关系极度紧张的时候,艾菲尔叫来的毫无疑问就是驻守盖尔文近卫军了。
权力,是建立在拳头之上的,有时候王朝更迭可不一定是因为王室绝嗣,还有可能是内战。
正当所有人都认为宰相大人必死无疑的时候,原本会被军靴踩得轰隆作响的走廊此时却悄无声息...就好像,这座教堂的周围根本就没有守卫。
“这是什么回事?”贵族们心中疑惑重重。原本胜券在握的艾菲尔也皱起了眉毛。而恰恰相反的是,庞莱只是喝下一杯咖啡,好像早已决胜千里。
“艾菲尔大人,你以为今天近卫军的任务是来看守上层会议吗?真是天真...他们今天真正的任务是来保卫陛下和盖尔文的。实际上,陛下还调来了两个师的军队来协助近卫军,然后...你们猜猜王都要发生什么呢?”庞莱咧出的胜券在握的笑容,然后用睥睨群雄的眼神扫视着胆战心惊的诸家贵族和恍然大悟的特使。
谁都知道,库斯汀家族拥有一支名义上属于帝国的军队,这支军队实际上是完全服从库斯汀长老的领导的。这支部队战斗力颇强,也因为这个,国王陛下也一直关注着库斯汀家的动向。
“那只军队开到王都来了,这里马上就会成为战场!”“我的天哪,我们被劫持了!”“这是叛变!叛变啊!”贵族们大惊失色,抬头张望的片刻也是面面相觑。
“庞莱先生...哦,这个时候不应该叫你先生了,你这个混蛋!今天晚上就是你和你家族的末日!”艾菲尔站了起来,怒目而视。
他是真是没有想到,庞莱宰相会做这么充足的准备,可如果是真的做了这样的准备,那么目的就绝不可能只是在上层会议和自己斡旋了。
这个人的野心,远远胜过普通的贵族。
“哼哼,愚蠢的家伙们......像蠕虫一样活着吧。”咖啡一饮而尽,杯底烁闪银光,就像是庞莱饥讽的哂笑。
突然一声“轰隆”的震啸在人群中掀出了一阵恐慌的浪潮,然后就是大地颤抖、四面无光。
“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人们大声嚷嚷,但是接下来的巨大声响很快压过了他们无助的喊叫。
一声原始而极富力量的声音穿破了万里无云的夜空,震惊了天空、威耀着大地。圣玛丽.乔教堂宽阔宏伟的天顶被某种不可抗拒的、灾难般的力量侵袭。
从城市的钟楼望向那为上帝修缮的大教堂,那里正蹲伏着一个巨大壮硕的黑影。神的权威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打败,黑影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盘踞在高处、坐落在“天国的廊柱”上。
这是全城最高的建筑物,站在上面可以看到盖尔文全部的景色,当然,站在上面的任何东西也会被全城的人看到。
然而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此时站在圣玛丽.乔教堂上伸展翅膀、长脖巨尾的怪物是什么。只有魔法师们曾在书上的一些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它们的存在;只有一些鳞毛凤角的文献记录了它们的残暴和可怕。
“温尼莎,看那里,有一个奇怪的东西。”和女孩走在图书馆顶层的宽敞平台上愉快地感受秋风,埃里斯指着远方的教堂上被塔楼遮住了半个身体的远古生物,朝女孩叫喊道。
夜幕下这个巨兽遮天蔽日的身体在人类的灯火里若明若现、明暗交加。
“唉,我们是看错了吗?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女孩揉了揉眼,确定不是因为自己看了一天的书眼睛疲惫而看花了眼。
“那个东西....是龙吗?”埃里斯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把头伸出去,但是除了灌入耳边的风声和仍然屹立于教堂之顶不倒的身影以外,他什么都察觉不到。
“噢,如果真这样的话,那么这也许将是一个灾难。”温尼莎眺望远方,北风吹动她的发梢,带走了她脸上的笑脸,“具体是什么灾难呢?”
龙,它终于出现在了人类的眼中,在这个毫无征兆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