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克姆先生，这有你的信。”仆人趁着会议休息的间歇匆匆地走上长长的会议台为贵族的大老爷送信。
“我的？”克姆满腹疑惑地拆开了折叠着的信，上面写着干净利落的字体。
“对，一位叫奥莉亚.韦布里奇的小姐写给您的。”仆人说道。
“哦，我知道了。”克姆快速浏览了一遍以后，默默地把纸揉成了一团，再顺手扔进了垃圾箱里。
“发生怎么了?”身边多管闲事的家长好奇地问。
“没什么事情，只是家事而已。”克姆脸上的笑容很轻松，好像没发生什么事一样。
社交大厅里。
埃里斯把一杯接一杯的橙汁灌入喉咙，对夏尔讲的各种传说和离奇故事并不感兴趣；而泽拉一直不动声色，他好像在听故事，又好像在想事情。
奥莉亚担心地看着埃里斯，她迫切希望克姆的回信立马赶到，但是这个希望一直都没有实现，她坐在那什么东西都没心情吃。
“奥莉亚，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呢？来吃点东西吧，这些东西味道很不错呢！”埃里斯用钢叉从放在餐桌中央的大蛋糕上切来下一部分，放到奥莉亚面前的盘子里，然后看着奥莉亚希望她吃下去。
奥莉亚知道埃里斯的意思，但她只是看着盘子里的蛋糕上的被蛋糕师涂了一层又一层的奶油，脸上浮现出浅浅的、只是表现给埃里斯看的微笑，然后把新鲜诱人的它们放到了一边：“它们对身材很不友好，可别吃多了。”
“可问题是你没吃啊，来吃一点吧。”埃里斯说着操起餐刀把蛋糕分出一小块，然后把它插起来递到奥莉亚手边，“来吃吧，很好吃的。”
奥莉亚盛情难却，只好接过埃里斯的邀请，吃下去了一块。
威克顿的蛋糕和奥莉亚的家乡伦斯威尔的蛋糕没什么区别，奥莉亚也是城堡里长大的孩子，她对奶油已经司空见惯，但是她的母亲很限制她对奶油的摄入，尽管奶油味道不错，她的母亲说她可不希望她因为太胖而嫁不出去，时间长了，奥莉亚就失去了对奶油的兴趣，到现在她不再喜欢吃奶油了。
“这里还有泡芙，泡芙要吗？巧克力泡芙、果肉泡芙、只要你愿意还可以试一试奶油泡芙。”埃里斯看见奥莉亚已经接受了一小块奶油，他便希望奥莉亚可以接受更多的奶油。在奥莉亚看来，埃里斯这种行为就好像是存心想要看看奥莉亚生气的样子。
“嗯，我吃果肉的就可以了。”奥莉亚还是同意了埃里斯的邀请，毕竟还是要吃东西的。
埃里斯又拿出一块酒心巧克力递给奥莉亚：“看，包装纸上写明了它里头是斯曼帝国生产的葡萄酒，想尝尝吗？据说斯曼帝国生产的葡萄酒都苦中带甜。”斯曼帝国是杰尼兰帝国的附庸国，斯曼帝国的葡萄酒只卖给杰尼兰，西洲其他国家倘若要进口这样的优质酒还要额外给杰尼兰帝国税费，在别的国家这种酒以天价卖出，而在杰尼兰这样的好酒不仅被包裹在了贵族的巧克力中，还用在了老百姓圣诞节的餐桌上，所以外国人来到杰尼兰，都说杰尼兰帝国简直是天选之地、神府之国。
“味道还不错。”奥莉亚尝了一口说道，“不过我不经常喝酒，感觉和别的葡萄酒没什么区别。”
埃里斯只是愉悦地看着奥莉亚吃东西的样子，时不时打一个饱嗝，最后奥莉亚心情也好了起来，暂时把信的事情搁在了一边。
“其实我觉得你吃东西的样子挺斯文的。”埃里斯微笑着看着她说。
“如果我没有我妈，那么我就会像我爸一样吃东西。”奥莉亚也开心地笑着说，“我爸他人在生活上简直像一个屠夫，怎么形容他的吃相呢？有一次我和家里人去一个农场，我从小就没看过真正的猪，当我看到一群小猪在争抢食物时，我就惊讶地说：‘啊，它们多像父亲啊。’当时我的父亲就惊呆了，那表情至今难以忘怀。”
“我觉得你父母亲还是很关心你的，让你读很多书，很多男孩都喜欢你这样有才气的淑女。”埃里斯说。
奥莉亚顿时像个傻子一样愣了一愣才小声对他说：“我是该说‘谢谢’呢？还是该说‘是吗’呢？”
说到这里，两个人就同时开始笑了起来......
奥莉亚了解埃里斯，其实埃里斯并不是克姆说到那样不是一个好丈夫，就在和埃里斯畅谈的那个晚上，奥莉亚就已经对埃里斯做出了初步的评价，这个眼光锐利的女孩一直保持着柔和的眼神，然后把真心话向埃里斯倾述，很轻易就取得了埃里斯的信任，奥莉亚觉得埃里斯可以做一位知心朋友甚至是一位真正的好丈夫，只是他不适合做市长而已。克姆只对他唯一的儿子要求更高，才说埃里斯不是一位好丈夫的。
二
“好了各位未来的名门们，我们的长老就要结束对你们家长的议会了，很快，他就要来看看你们，你们准备好了吗？来来来，年轻人们，是时候展现你们的出色的能力了。待会当长老进来的那一瞬间，请库斯汀家族的成员一起喊：‘长老好’；其他家族的客人们请喊：‘市长好’了解了吗？”一位衣着体面的男人站在了长老的御座旁边号召道。
“没有问题！”人们喊道。“好的，乖乖们别乱来哦。”仆人滑稽地摆了一个飞吻的手势和一个小丑的造型后就快速消失在人们视野里。
人们并没有停止交谈的意思，一些家长已经提前来到了社交大厅，他们面带喜色地和孩子们交流，他们接过孩子们递来的酒杯，毫不犹豫地喝下去，然后和孩子们畅所欲言。
之后，更多的家长来到了这里，埃里斯甚至看到了他的父母亲，而奥莉亚也看到了，可她发现克姆根本没有要来到她身边做一些指示的意思，克姆只是在和其他的家长聊天，根本就不看他的孩子一眼。
随着一声礼炮的炸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是长老来了！
孩子们都不约而同地伸长脖子望向门口，想看看许多年来父母口中经常出现的那位神秘又位高权重的长老。
“长老好！”“市长好！”
大家齐声欢迎这位库斯汀家族拥有最高权力的男人，他正穿着红白色相间的长袍，红白色长袍的背后还绣印着白色的、象征着神圣的十字架；他的手上拿着代表“帝国重臣”的翡绿权杖，他的头发是库斯汀家族最普遍的褐色头发，只是年迈的他头发已经有点发白，虽然脸上满是皱纹，但是脸色十分健康。
“我们的庞莱长老到了，他时任库斯汀家族长老、杰尼兰帝国重臣、教廷的红衣大主教、威克顿市市长、东方贸易协会副会长、帝国征服舰队海军上将，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库斯汀家族又一次成功地在威克顿举办了家族会议。”庞莱身边的仆人走上前向孩子们介绍他们敬爱的、强大的长老，这一系列的有名有实的头衔足以让没见过多大世面的孩子们瞬间对长老充满崇拜。
庞莱脸上挂满了对孩子表现关爱的笑容，在他坐上大厅最里面的御座之前，他的脖子上就挂满了鲜花，接过了无数的孩子递给他的酒杯，大家都希望能抓紧机会加深一下长老对自己的印象，拼命想讨好长老、在长老面前露个脸，如果有机会混个脸熟，那么以后在王都闯荡时说不定就攀着长老的名气飞黄腾达呢。
长老脸上始终挂着亲切的笑容，对大家的热情来者不拒，就这样长老从门口走到御座居然花了十多分钟。
站在大厅墙边的家长们对这样的盛情并不感到意外，他们表现出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样子，只是在和相邻的人互相说说笑笑，完全不关心孩子们和长老的事，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长老坐上了御座，仆人们到大厅的一角奏响音乐，音乐都是上层贵族社会常常演奏的背景乐曲，一些曾经去过王都的孩子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据说王都宫廷林立，整日整夜都可以听到哪里演奏这些极富娱乐性的流行乐曲。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埃里斯对人们的反应感到非常奇怪，他完全跟不上他们的变幻无常，刚才还在努力地抛头露面的那些人，现在又突然安静了下来，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这些人为什么会这么狂热，他想问问奥莉亚，可是当下只要一出声说不定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各位，你们都是家族甚至是帝国的未来，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那些决定着我们伟大帝国命运的位置将会由你们占据。大家都是刚刚成年的年轻人，都有着宏远的理想、带着神明的赐福、怀揣着高涨的热情，但是我知道，你们缺少了一个契机。”长老说到这里，嘴角不经微微上扬。
空气中突然就弥漫起紧张的气氛，就好像是每个人心里都正搭着一支弦被拉满的弓箭，他们都把精力都死死地铆在了长老身上。
“我们的家族会议最为重要的部分之一就是给我们充满希望但是不怎么幸运的未来们提供一个好的机会——一个能让你们好好表现才能的机会。”长老接着说。
这是库斯汀家族传统的做法，就是从刚刚成年的男孩中选出一些有着过人才能的人出来，通过长老的权力直接把他们送到一些职位上去发展，这些厉害的年轻人总能很快总结经验适应官场，从而在帝国权力体系中占据一席之地。
总之，能在这里被选中的年轻人几乎就已经决定了未来——他们注定是成为高人一等的强者。
所以，在这个会议上的年轻人都是想来争夺那寥寥无几的名额，他们早就做足了准备，他们从进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就互相成为了敌人，他们坐在一起，表面上诚诚恳恳、谨慎礼貌，实际上早就开始欺骗对方、摸清对手的底细，当他们其中有人被长老提拔时，其他虎视眈眈的人会立即对其发起挑战，输的人失去竞选的机会，赢的人则同时赢了半辈子。
这就是库斯汀家族为什么经常会诞生出一两个权倾朝野的权臣，因为这些从小就被严格的父母管束教育，他们的父母强行向他们灌输竞争的观念；在快成年的那几年里就教他们混迹官场的技能，这些接受着变态般教育的孩子表现得阴险狡诈、勇敢好战、极具有征服**。
长老庞莱也是经历过这些成为长老的。
庞莱非常清楚他手里那张表对一些跃跃欲试的人来说非常有吸引力，他也非常清楚有很多人为了他手里的名额榨干了自己的青春和童年。
他一边卖着关子，一边偷偷观察这眼下那一百多位库斯汀的年轻人们，他很喜欢掌控别人的情绪，他从小就喜欢这种驾驭感。
“我将会使用我绵薄的权力来赞助一下我们当中的一些人，给他开个小灶，或者用什么来资助他一下”长老说话的时候始终在微笑。
“有没有谁愿意成为第一个。”庞莱故意说得很慢，他早就看到一些孩子因为巨大的诱惑而激动得发抖了。
“我！”醒人耳目的声音在庞莱刚说完的那一刻就从一个男孩的嗓子里被喊出来，那个男孩仿佛天生就是高傲的，在进入社交大厅开始就表现出对其他人引以为傲的成就的不屑。
他或许就是一位天才，因为从来没有失败过而形成了强烈的傲慢和对其他不同意见的鄙夷。这样的孩子会让人很讨厌，但他偏偏值得骄傲。
“哦?说一说，你有什么资本可以让我看重你。”长老的眼神放在了男孩身上，他看起来很高兴，也许他们早就认识了。
这个男孩斜眼瞥了瞥周围的人，清了清嗓子开始说：“我是王都学院的经济学学士、法学学士和机械学学士，现在则是林豪森学院魔法系的高级学徒；我曾被王都学院的院长选为帝国最高法院的临时律师；我还会东洲语言和谈判，曾和帝国代表团被派遣前往维尔斯帝国进行贸易方面的国际谈判，我认为我拥用博学的知识和出众的能力，我相信凭借这些足够成为帝国精英里的一员。”
在男孩还没有说完的时候，长老就拍起了手掌表示对他的敬佩，而其他的人都在为这个男孩的天才愤怒到暗暗开骂却又无可奈何。
一个十六七八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同时拿下三个学士位证书？还只是一个孩子就当起了法院律师而且还可以在谈判桌上翻云覆雨、纵横捭阖？
可就算是他在科学和技能上天赋优势无比巨大，可为什么上帝偏偏还要赐给他惊人的魔法天赋？大家都想不通，可能他真的是神眷之子吧。
随着长老的掌声响起，其他人也都为这个男孩鼓掌，包括那些家长们。
“孩子，你的名声我早就已经知道了，你就是那位天才少年，据说王都学院里的孩子都叫你'奇才阿尔曼'是吗？”长老对他的态度明显好转了许多，他走下御座，亲手迎接这位库斯汀家族的未来。
“是的，我叫阿尔曼.库斯汀，我的父亲是......”
男孩还没有说完，长老就打断他的话说：“我知道你的父亲是谁，不必说了，他会为你而骄傲的，我就知道你回来这儿，你的名字早已经在高层非同凡响了，我的同僚们都想见见你呢。”
没有人发起挑战，大家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谁会去挑战一位神眷之子自取其辱呢？
埃里斯已经傻眼了，他一直以为奥莉亚就是一位能人了——十七岁完成法学学士位，很多拼命读书的贵族大少爷都考不过呢，况且奥莉亚还是女孩，贵族们一般考虑到女孩要嫁人大多数不支持女孩接受高等教育的。
可是眼前就是一位完成三个学士位的天才，奥莉亚在他面前不算什么。
“看来我们的阿尔曼列入我的名额了是无可厚非，然后我们再次祝福这位年轻人以后可以再接再厉。”长老微笑再次鼓了掌。
不情愿的掌声再次在人群中响起。
“那么，还有谁想要来吗？”长老装作试探的样子说道。
奥莉亚表面上装作在吃水果的样子，实际上她一直在关注着泽拉，而现在泽拉好像坐不住了。
“嗯，没有吗？好机会呢。”长老有一次微笑道。大家都在再三权衡，要是贸然站起来申请的话，说不定又遇上像阿尔曼那样的变态来挑战就麻烦了。
就在会议要陷入僵局之际，泽拉站出来。
“我！我是一位剑士！”
“哦?剑士?在库斯汀历史上出现一位武士还是比较稀奇的，但是我杰尼兰帝国陆军规模庞大，能干的陆军将军却没几个，我相信年轻的你的出现会给我们帝国的陆军增添活力。但是我需要你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
奥莉亚没有听长老的说辞，她看了看埃里斯，埃里斯还很悠闲地喝牛奶，她又看了看克姆，克姆仍然没有反应！
“我知道，你们都不信任武者，但是我会用合适的方式让你们心服口服，既然你们绝大多数人不会用剑，但是我知道在场的一位也是剑士，我希望通过挑战他来证明我的实力！”泽拉的声音很洪亮。
“哦？请便，家族议会尊重你的选择，我对武士和文人是一视同仁的。”长老说。
奥莉亚看见泽拉嘴角划出诡异的微笑，他的目光渐渐集中在大厅的某个角落，盯住了一个对此事毫不知情的人。
他缓缓地、极为自满地说道：“我选择埃里斯.库斯汀作为我的对手，相信他和我之间的决斗可以证明我是一位合格的剑士。”
奥莉亚放下了高脚杯，望向了仍然无所事事的克姆。
“啊?什么?发生了什么?”埃里斯从无知的梦里抬起头来，望向御座。泽拉正冷酷凶狠地盯着埃里斯的眼睛，埃里斯的脸上写满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