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白领兵入了关城,在关城守军的营房中住宿了下来。一路之道路难行,大雪纷飞,有差不多十日时间风餐露宿的,差点没得风寒。在条件简陋的古代行军,伤亡属于很正常之事。
在何白多番的考虑与准备之下,虽然大军也算是雪地山岭行军,可死亡人数一人也没有,只有数十个轻重病号罢了。还算不错,此番大军行军总结了不少的经验教训,何白全部令人写了下来,日后以便整理成书,让各将学习。以后只要不是被敌穷追不舍,已军基本可以做到行军零伤亡了。
在井径关中好好的休息了一天一夜,去除了长达十日的长途山岭雪地行军所带来的疲累后。何白将众将召来,一起泡起了热水脚,一边召开军议。在新任参谋罗培于前一月的派兵侦察下,三部黑山贼的实力展现在众人面前。
罗培说道:“此三部黑山贼以郭大贤部人数最众,战力最强,拥众一万四千两百余人。其中青壮三千六百余人,披甲精兵两千人,骑卒千余人。黄龙次之,拥众一万二千五百余人,青壮四千一百余人,披甲精兵两千,骑卒七百。王当部最次,拥众一万一千三百余人,青壮三千七百人,披甲精兵一千五百人,骑卒六百骑。这是三部贼人麾下各军的分布图。”
付邢点点头道:“此战将是以各部为主的突袭作战,按主公所要求,此战当以快、狠、准三个方式,不以全剿贼军,而是以突袭贼首为主要目地。只要斩将成功,其他贼人便无需多管了,毕竟黑山贼太众,我部无法一次性将之剿灭。只能暂且放过。”
“我命令,王当一贼,将由车靖、陆平所部进行攻击,五日内必须斩杀王当,八日内回到井径待命。黄龙一贼,将由我与余化所部进行攻击,我部将在四日内斩杀黄龙,然后挥兵向东,前往无极县迎回诸位主母及公子小姐,十日内回到井径待命。郭大贤一贼,将由主公亲自领兵,以李平、成齐所部为主进行攻击,同样将在五日内斩杀郭大贤,八日内回到井径待命。”
“此战因为大雪天气,贼人极有不备,极易遭至我军的突袭一击及溃。但是,未免四散之贼又投靠其他黑山贼小帅,增强他贼的实力,故而对贼人能俘则俘,不能俘者尽量多杀。俘贼之后,也不用带回,全部割伤左脚,使其身有残缺,不能为军,只能为民,再就近交由常山各县管辖。”
“另,黑山贼声势颇强,其必有劫掠各地所得的大量金银钱帛,若有所获,全部收缴交予主公,待回归晋阳城之后,再做统一的赏赐。”
付邢宣布完军令之后,又把眼望向何白,请何白作最后的指示。何白轻咳一声后,说道:“在月前太原郡剿贼一战中,各曲将士英勇奋战,大破太原郡中超过五千五百余众的大量贼人。其中斩首近二千级,俘贼二千一百五十七人,迫退一千四百五十余人。召降了二将,收纳了一百五十余骑,吾心甚慰。”
“然而,此战总共花费了军费五百五十余万钱,赏赐了四百一十余万钱,总共九百五十万钱有奇。但是缴获,却只有区区三百万钱左右的物资。狼孟侯成,于离楚护二处,因为二将已降,不便收缴他二人的财货。李平所部战果虽大,但却未彻底的击败贼人,缴获不多。”
“此三处都有其理,然而京陵、中都、邬、界休四县的贼人超过一千六百人之多,就只有区区三百万钱左右的物资么?而且其中有两百三十万还是来自于只有三百余人的京陵贼……”
“其他贼人都这么的穷困么?”
车靖、余化、成齐三将全都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吭,何白猛然拍案问道:“还是说全被你们给私下分了?”
车靖、余化、成齐三将惊得立即站起,也不管脚下的洗脚盆,齐齐的跪在盆中,伏地求饶。成齐叫道:“主公,我等虽然爱财,虽决不贪财,缴获所得,基本全部赏赐于曲中将士,我等三人未取其中一钱啊。还望主公明察。”
何白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若敢妄取一钱,我还能容你们到此时?”
三将立即骇得冷汗直下,当初见到陆平缴了两百三十万钱的缴获之后,三人便觉要糟,果不其然,今日何白就发脾气了。
何白说道:“以全国而言,国有律令。以一军而言,军有军律。军中下有别,赏赐自有其人,岂能任由尔等私下里随意的赏赐?尔等这是想把曲中士卒当做尔等的私军么?欲赏则赏,欲罚则罚?赏罚皆由尔等一心?”
三将连连叩头,急得直辨道:“属下决无此心,属下决无此心……”
何白听得他们头颅撞得咚咚做想,想来额头定是青了,这才说道:“好了,此次汝等知罪便好,起来吧。”
三将这才缓缓的爬起,再三的向何白陪罪。何白说道:“今日谈到淮阴侯韩信,你等也知其的下场如何。为何其会与彭越、英布三人不能与萧何、张良、周勃、曹参、陈平等人一样,有一个好的结局呢?仅仅只是高祖皇帝顾忌他们三人之才干?还是他们三人各有取死之道?”
“我非小气之主,也非气量狭小之辈,亦非残暴之人。有些话语,在事物有所不对之时,必然提前说出,若是你等听从,我等主从和谐,日后可共享富贵。若是你等不听,私心自用,到时就别怪我何白心狠了。趟若你等认为我并不值得追随,那也罢了,从今后便各散东西,好聚好散罢。”
刚刚站起的车靖、余化、成齐三将又再度拜倒在地,一番话说得众将惶恐万分,就连付邢一起,也一并跪了下来。
付邢说道:“主公,我等若有行事不对之处,还请主公责罚便是,切莫说此丧气之语。”
何白感叹的说道:“我观这大汉天下,皇帝肆意胡为,大臣贪污渎职,各地州郡之守私心自用,大有将天下之产业吞为私人者。牧民之人坐视天下亿万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不闻不问,只管自已置酒高会,自得其乐,哪管他人的死活。我见后,心中无比的伤痛,急欲改变世间的一切。”
“我欲扫清天下间的所有污浊,还给天地一个朗朗乾坤,却又感势单力薄,有心无力。本欲聚拢诸位,朝着此目标而奋进,不想才区区数月时间,数千人的太原郡兵就开始生出私念来了,实在叫我痛心失望。这些时日,我常扪心自问,是我何白哪里做得不好?还是世事如此,非人力所能更变的?”
“若是我何白不好,汝等大可以建言,我可以尽量做好。若是非人力所能更变的,那也罢了,我亦随波逐流吧,得过且过,消磨余生好了。”
车靖拜道:“主公大志,我等今日方才得知。从此往后,我等决不敢心生他念,只一意尊从主公之令行事,绝无二心。还请主公宽心。”
成齐连忙叫道:“成齐自追随主公以来,也绝无二心,纵然主公有错,那也是成齐之错,迫使主公如此。主公就算取我成齐的项人头,成齐也无怨无悔。”
余化亦拜道:“成齐所言甚是,一日拜主公为主,我等终不背离,若违此誓,我等当死于万箭之下也。”
其余众将也都发誓之后,何白这才感叹道:“尔等忠义之心,我己知晓。现在想来,尔等所行之事,未尝不是效我所为。这也是华夏自古以来的一大弊端。”
众将不知何白所说具体是指何事,何白解释说道:“我欲说之事,是对公与私之分也。何为公私?就拿我麾下一军来说,在你等看来,武斗血骑是我家奴,白马义从骑是我私人部曲,此是我的不动私产,你等不敢妄想。至于其他士卒则是可动私产,自我任命你等职务之后,便成了你等麾下之半私产了,除我这主公之外,其他各将无权插手。而你等则关起门来经营各自的小团体了。久而久之,你等各部曲,也将以你等为主,从而成了你们真正的私产。此等兵为将有的私念,正是天下一大弊端,亦是祸乱天下之源也。”
“如此情形,不正好与这天下相似吗?整个天下是皇帝个人的私产,皇帝可以肆意的加征、卖职、妄杀、强掠。而朝中大臣也将天下视为可动私产,利用权职侵吞田亩、江湖、山林,又豢养百姓,发展族势,雄霸一方,强者可与朝廷分庭抗礼也。各方之州郡牧守,也将辖境视为私人领地,于领地中威福自用,浑然没有半丝的公家之念。”
罗培拜而问道:“都尉大人,不知到底何为公?”
“天下皆为公。”
何白说道:“比如,我麾下之军,军中之产,名义属我,但实非我一人所有,你等皆有份额。不过此份额不管你等还是我,皆不能妄动,只有支配权,但无所有权。何为支配权?就是你等在任此职时,拥有此相应的权利,却不能将之划为个人私有。就是与文人所谓的流官一般。”
众将听了一愣,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奇怪?主公不是一军之主,却与众人有份,这与世间的道理有所不相符合。
“又比如,我军于右北平夺严氏之财,汾水之战后所获之财,皆军中之公产也,其总数大约在3亿5000万钱左右。我虽贵为一军之主,却也不能划归成自己的私产,任意享用。此笔钱财将全部归为军中公用。但凡对大军有利,皆可以用之。”
“比如战后的斩首金,阵亡士卒的抚恤金,伤残士卒的恩养金,军中装备的,战马的购置,匠兵营的生产创新等等,皆从此出。每使用一笔钱财,皆要众将认同,主薄都需记录在案,每月都需一一公示,任由全军将士察阅。”
“而这笔钱财的来源,除了朝庭、郡中的拔给以外,就只有缴获一项了。因此,一切缴获要归公此条铁律,便要彻底的贯彻下去。任何人藏私,便是与全军下做对,绝不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