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几个官差押着二三十人走了过来。
这些人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柳东一眼便看出了不对劲,凶犯很可能已经全部逃走了。
因为这群人里面,老弱病残都有,但就是没有一个是壮年男子。
其实这个结果柳东也早就考虑到了,能同时杀死五十三名高手的犯罪组织,又岂是易于之辈,所以柳东便在小镇外搞了个大阵仗,弄出了一个几百人的规模出来,便是准备把这些凶犯给吓跑的。
任凭你武功再高,也无法抵御人海攻击。
果然,柳东一路杀进来毫无阻挡,想来那群凶手已经撤离此地,所以他也就放心让手下去四处搜捕,看看是否有漏网之鱼。
“报告柳大人,抓获凶手二十七名!”一位捕头模样的人向柳东禀告道。这位仁兄恐怕是第一次遇此阵仗,整个脸都是通红通红的,也不知是兴奋所致,还是寒风给冻的,尤其一只酒糟大鼻子,更是引人注目。
秦川忍不住给笑了。
红鼻子还不明所以,以为是在嘲笑自己,狠狠回瞪了一下秦川。
柳东摆摆手,他也懒得跟这种冒领军功的家伙浪费时间,“赶紧把他们放了。”
红鼻子还想狡辩:“柳大人,他们都是这次凶案的犯人啊,这是林公公亲自……”
柳东怒火中烧,不要脸的人他也见得多了,可这么明目张胆栽赃陷害的,却还是第一次看见。
这人要是他的属下,早就被他给踹翻了,可今晚他带过来的人,都是浙江当地的官差,恐怕还有一些是林公公的手下,所以对他们还是要客气一些。
虽然如此,柳东还是扯过了红鼻子的耳朵,指着那些老幼妇孺朝红鼻子吼道:“你瞧瞧,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能杀得了那五十三名高手吗?你以为那些高手都是泥糊的吗?”
红鼻子不住抽着冷气,柳东再用力一点恐怕自己的耳朵就要被扯下来了,但偏偏无法动弹,只能口中一个劲地喊道:“是,是,是!”
柳东松开红鼻子的耳朵,冷冷道:“不要绑着他们了,松开他们,仔细盘问一下,没问题就全部都放了。记住,不可滥用私刑,不可栽赃陷害!”
红鼻子如遇大赦,点头哈腰跑了开来。
处理完这些,柳东叹了一口气,官场黑暗如此,不知有多少人含冤入狱,自己人微势薄,也只能倾自己所能尽力而为。
只不过这红鼻子一个小小的捕头,竟然敢肆无忌惮的嫁祸,然后再冒领功劳,想来背后也是有人在撑腰的,这次自己恐怕又得罪了一个不明的对手了。
柳头抬起头,却发现秦川不见了,四处张望,却发现秦川正站在小院子里,微笑着朝自己挥手。
“难道是有什么发现?”柳东心里一阵激动,刚才手下把整个小镇都给搜过了,却惟独这个小院子因为就在自己左近,所以给漏过了。
秦川见柳东一脸严肃地走进来,笑着问道:“有审出什么结果吗?”
柳东一脸黑线,没好气道:“没有!”
秦川哈哈一笑,然后正色道:“我刚才看见他们钻进这个小院子,然后就突然消失了。应该这里有什么出口的,可惜我把这里给摸遍了,都没有找到。”
柳东环视了一下四周,点头道:“这里应该有机关的,等会儿我让人逐尺逐寸搜寻过去,一定要把入口给找出来。”
秦川道:“那你赶紧多叫点人进来找吧,这院子还是挺大的,仔细搜索起来也是很麻烦的,搜索的人是越多越好。”
柳东摇摇头:“哪有什么人,不都在外面做事吗?”
秦川问道:“不是说小镇外面还有五六百号人马吗?”
柳东摇头道:“假的,虚张声势而已。”
秦川疑道:“假的?”
柳东道:“正是。若不这样,怎么能吓得跑那些凶犯?”
秦川道:“那起码也有几十号人吧?”
柳东道:“实话告诉你,小镇外就只剩下六个人,我让他们故布疑阵,吓唬人的。”
秦川佩服地竖起大拇指,也就艺高人胆大的柳东敢这么冲进来。随便换成另外一人,恐怕都要磨磨蹭蹭地等援军来了才敢行动,自己此次能逃出生天也算是命大,先是长风,后是柳东,两次都是从鬼门关把自己拉了回来。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秦川问道。
柳东点点头,“慢慢等呗。这个小镇说小也不小,起码有上百号的人,但我却没有发现有大批人转移,所以他们一定是在隐蔽处逃离的?”
秦川疑道:“但你是怎么知道没有人转移的?还有你怎么会知道我有难,还弄了个疑阵吓走那些人。难道你有双千里眼,或者你还会未卜先知不成?”
秦川发出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因为柳东一直跟他在一起,却不知是如何得知消息的。镇外只有六人守着,小镇四通八达,出路众多,根本无法监视得过来。而且凭那些官差的能力,恐怕庄世兄要做什么,他们还拦不住。更重要的是,在小镇之外的柳东是怎么知道自己有危险的?
柳东指了指天上的海东青,笑道:“我当然不会未卜先知。”
秦川恍然大悟,这海东青,不仅可以传信,更是追踪侦查的好手。
柳东道:“那你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秦川指了指地上的痕迹。
柳东第一眼还没什么反应,但过了一会儿脸色马上凝重起来,“剑痕?”
秦川点点头。
长达三尺,宽逾两寸,深达寸许的痕迹,十分的显眼。
柳东和李长风也都是用剑高手,以他俩的功力,在地上刻出这么一也并非难事,但也并非容易之事。
李长风把那老者的手中木剑的形状大致给柳东说了一下。
柳东嘀咕道:“似剑非剑,似刀非刀,刀中有剑,剑中有刀,没听过哪个门派是用这般兵器的?”
秦川摇摇道:“据我所知,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门派。这应该是那位老人自创的,我刚才有听见他说了一些事情,应该是经历了无数的磨难,唯有有故事的人,才能发出如此凌厉霸道的剑招。”
柳东点点头,“看这剑痕,应是集剑之灵巧轻盈和刀之浑厚霸气于一体,这人实乃不可多得的剑术奇才。”
李长风冷哼一声:“奇才?那倒未必。”
柳东怔怔地看着李长风,眼前的少年口气大不说,但更多的是一种自信。仿佛他说的话就是事实,已经板上钉钉了一般。
若是别人这么夸口,秦川肯定会怀疑,但这话是从李长风嘴里出来的,他却深信不疑,“你现在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李长风也不答话,拔剑一挥,剑光一闪,又“唰”的一声入鞘,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让人看着十分舒服。
地上,原本的剑痕旁多了一条笔直的长痕。
秦川朝柳东笑道:“不要藏私了,也让我看看你的剑法。”
柳东更不答话,微微退后一步,不知何时,手上已然多了一把剑,柳东手腕一抖,地上赫然又多了一道剑痕。
也不见柳东收剑回来,他手中的剑就消失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三道剑痕,各不一样。
中间一道,又长又粗,正是那白发老人所划,他的剑招是最凌厉霸道的。
右边一道,比之中间一道,要细上许多,但你若自己观察,会发现剑痕的边缘十分平整,唯有闪电般的速度,才能划出如此的剑痕,这剑正是柳东所施,二十年前,他正是以快剑闻名江湖的。
左边一道,又跟其余两道完全不一样,剑痕的粗长不如中间一道,平整度又不如右边一道。但却又有它自己的特点:从头到尾,这道剑痕的宽度和深度是一模一样,简直不差毫厘,就像用尺子量身订做的一般。
李长风也对自己这一剑很满意,他心里明白,若非刚才有所收获,自己恐怕还挥不出这一剑。
打个比方,佛门道宗都讲究个“悟”字,惠能便是靠着那句“本身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打动了弘忍,一举击败了大师兄神秀,接了五祖的衣钵。
佛门道宗口中的“悟”,对江湖人士来说,便是“天赋”。
习武之人,勤奋刻苦是必须的,从来都没有一步登天的捷径,但武功越练越高,达到一定境界之后,便会有瓶颈出现。
瓶颈,这在佛门中人来说,便是“障”,消除了“障”,你才能领悟得道,修成正果;若勘不破这“障”,你的修为也就只能终于此,平凡一生;但你若痴迷于“障”,这“障”便会化为魔障,把你从禅门引入魔门,小者损人害己,自生自灭,大者为祸世间,尸横遍野。
同理,武林中人突破了修为的瓶颈,便会步入巅峰,成为一代宗师;若是一直滞留在瓶颈之下,也就只能碌碌一生了,有些人因为这瓶颈,铤而走险,最终着火入魔,无法自拔。
说是简单,佛门弟子千千万,但世间又有几位惠能?
不过很显然,李长风便属于这种先天有天赋,后天勤奋努力,两方面简直都无可挑剔之人。
秦川并没有问长风此次他悟到了什么,悟到了多少?
因为“悟”这个字,很飘渺虚无,也许李长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悟到了多少。
但现在,李长风可以用这道剑痕来说明自己悟到了什么。
柳东看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对着李长风赞道:“你才是个真正的武林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