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贞微微笑道，“原来你的身子是你自己的身子。可是你我此次相逢。你的身子你的安危，我就再也没有办法置之不理了。”节庆热闹。人们熙攘往来。或三五成群。或成双成对。
二人一起徜徉在夜色之中。像是这尘世间最平凡的一对夫妻。
“你不用总是记挂我的。我最难过的日子都过了。人生之难。多在心志二字之上。我如今只一心想还原父亲当年旧案的景象。心中早就可以做到坦然二字。心定则无旁忧。身子倒也不用跟着我受累。”
薛婵低声细语，像是早春温柔的风。掠过裴玄贞的耳中心上，荡起一层柔软的春波。
“阿婵。将军之事我们已经理清了大概梗概。这次如果有机会。能向皇上寻得真相。你可愿意与我终身相伴？”
裴玄贞偏头望着薛婵的脸。他在等她给自己一个明确的回答。
有孩童提着各样的花灯穿梭玩耍。像是提了一盏又一盏晃动的明月。
裴玄贞顺着薛婵的目光一起向前望去。落在那群嬉戏打闹的孩童身上。光影重重。好一副人间欢愉景象。
“怎的又问一遍。”良久，薛婵才开口答道，“我不是说过么。为妾为奴。阿婵此心不改。”
裴玄贞笑着握了薛婵的手，他的眼里映着无尽灯火。笑道，“倒是我惹阿婵生烦了。”
二人刚欲再说。便听一个尖锐女声道，“呦。难怪裴大人会拒绝柳儿。合着您原来有龙阳之好。倒是让这满京城的人。觉得是柳儿低贱。入不了大人的眼呢。”
薛婵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粉色纱衣的女子。提了一盏花灯。颇为不善的将二人望着。
只见那女子身材纤细高挑。眉眼如含烟带水。鼻如玄胆唇似丹砂。一头长发梳理得当。一支步摇斜簪如鬓。更添妩媚风情。
薛婵在心中暗道了一声美人。又思及女子话中意思。似乎曾属意于裴玄贞。薛婵心中犹疑。不禁微微偏头去看裴玄贞。
只见裴玄贞大方对那女子拱手行礼道，“原来是苏小姐。玄贞有礼。”
裴玄贞似乎是不愿多说。行礼之后便拉着薛婵，转身欲走。
“你给我站住！”那苏柳儿急行两步。站在二人面前，道，“你……你当真是宁愿与这种人在一起。也不愿意要我？”
女子似乎是极为难堪。话音落地。一张俏脸便羞得通红。只咬了下唇。将头低着。一副羞涩模样。
薛婵心道，“好一个女娇娘。倒是勇气可嘉。”
裴玄贞见薛婵面无多余表情，不禁微微摇头。又对着那苏柳儿抱拳道，“承蒙苏小姐错爱。玄贞愧不敢当。玄贞自认，此生爱憎分明。玄贞只有真心一颗。既然给了别人。自然没有办法再给予他人。小姐莹莹玉质。万莫对裴某心生执念。否则便是裴某罪过了。”
“裴玄贞。你是深得我意。但你也确是不识抬举。我苏柳儿不是非你不可。”少女气呼呼的吐着字句。一双眼睛却是微微泛红。颇有一些委屈意味。
“小姐蕙质兰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姐自然另有良配。”裴玄贞句句客气疏离。那苏家小姐却是热泪滚落。
“好。裴玄贞。”那苏柳儿将手中描了采蝶双飞的七巧重耳灯笼摔在地上，呜咽道，“你可别后悔！”
说着便提起绣裙，向远处跑去。
薛婵看着裴玄贞一脸正经。忽然起了玩闹之心，道，“苏小姐出身显贵。果然是莹莹玉质。蕙质兰心。”
裴玄贞伸手刮了一下薛婵鼻头，道，“论显贵。谁能比的上昭武将军仁义无双。论莹莹玉质蕙质兰心。那些不过是寻常女子毕生才能达到的高度而已。世间女子不管怎样貌美。亦不过是萤虫之光。焉能与我阿婵日月争光。”
裴玄贞认真说着。眼里有灯火明月和阿婵。
“你的心意我全知道。不过是跟你顽笑罢了。”薛婵笑着向前走。裴玄贞亦慌的跟上。
二人一路说笑，返回慈悲巷家中。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薛婵躺下来时。裴玄贞又送了一碗糖梨过来。
薛婵被他磨的没有办法。只好在后腰掩了一方软枕，坐着将那半碗糖梨吃了。
裴玄贞才端了空碗离去。
转眼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这一日皇帝启程于雁西山春猎祭天。
薛婵被裴玄贞要求以侍女的身份跟从。是以薛婵早上一起来便将女装换上。将头发梳成丫鬟们常梳的平髻。
薛婵照了照镜子。觉得并无不妥。可是还是被裴玄贞要求再脸上贴了许多东西。等到裴玄贞终于满意的时候薛婵才回头看镜子。
只觉得镜中之人比方才甚至老了十多岁。不禁微微摇头，笑道，“好丑。”
裴玄贞却上前将她拥入怀中，道，“你是我最珍贵的财宝。我自然不愿意别人多看一眼。”
等到裴玄贞将薛婵带到雁西山，薛婵才觉得山中寒气凛冽。自己有点吃不消。
好在裴玄贞提前为她备下披风御寒，她才觉得好过一些。
“呆会儿我会和那边几位一起入林打猎。大概要一个时辰才能回来。你在此和其他女眷一处。千万不要乱跑。山间危险。”裴玄贞说着又帮薛婵将披风系好。
“你放心。我等你回来。”薛婵语音温柔乖巧。只听得裴玄贞心中一动。便伸头在薛婵额间印上一吻。
此处乃是本次狩猎一个小小的帐包。关乎自己父亲生死的那个人。就在不远处的那个帐篷里。薛婵无数次张望。却还是没有勇气走过去。正在薛婵犹疑之时。忽然人影浮动。
“你是裴府的丫鬟？”有一个嗓音轻声问道。
薛婵闻声抬头。只见对方一身绣纹华裳，眉眼妩媚。不是那苏家小姐又是哪位。
“奴婢确是裴府家仆。不知您是？”薛婵明知故问。只希望对方礼貌性的问完可以快些离去。
“那你可知。裴大人最近喜欢上的是哪家的清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