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婵手里正端了一杯热茶。裴玄贞微微一笑,上前接过。抬头一饮而尽道,“薛主簿何时醒的?可曾吃些东西?”
薛婵伸手接过那一只空杯子。道,“不到晌午便醒了。吃了一些小菜白粥。不知二位大人可曾用过午饭?”
裴玄贞揉了揉肚子道,“确实不曾用呢。”
沈奉一闻言道,“两位大人稍等。我那炉灶里有给两位大人温的饭食。二位稍等片刻。我与薛主簿去为二位大人端上来。”
说着便抬袖招呼薛婵。薛婵愣了一愣。忙放下手中的杯子。与沈奉一一起向小厨房走去。
不多久。沈奉一便与薛婵端着两个托盘进来。两小碗白粥。四样小菜。做工讲究。盘盏干净。等到二人将食物一一摆好。四人便围着圆桌坐了下来。闲聊说话。
裴玄贞坐下来慢慢的喝了一碗白粥。而后道,“今日我与丁大人先去了郭府。而后又去了刑部的停尸房。那么大的一个郭府。早日里喧嚣鼎沸。如今却是冷冷清清。”
裴玄贞喝了一口清茶道,“只是这郭元宝死的蹊跷。今日里去了。除了他那原配妻儿。竟然无人为他守孝。”
丁夔也停了筷子。道,“想来郭府偌大家业。不为人情。就算为着日后打算。也不应该没有族人来送一送的。”
沈奉一听他二人这般说。便也托着腮帮子道,“必定是那郭元宝。喜爱豢养娈童。败坏门风。是以为族人所不容。所以才没有人愿意去为他守丧的。”
裴玄贞微微颔首,道,“可既然能出郭元宝这等纨绔之徒,他族中之人又怎么可能人人清节。倒是让人觉得心生奇怪。”
丁夔也停了筷子。道,“还有那郭元宝的尸身。若是再拖了五六日。怕是连伤口都看不清了。”
裴玄贞轻轻点头不再言语。薛婵微微打量了一下三人的神色。自己又帮不上什么言语。便默默动手收拾起碗筷。一起放在旁边的托盘里。端了去厨房洗刷。
等到薛婵将碗筷清洗干净。又回来时,便只剩下沈奉一一人趴在桌子上。一手托着腮帮。一手捏了块点心。漫不经心的往嘴里塞着。
薛婵起身为他添了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问,“两位大人呢?”
沈奉一懒懒的撇了薛婵一眼道,“两位大人说。要去盘问郭元宝生前养的那些孩子。走的剩没几个。再不问。怕是人都走完了。”
薛婵了然的点了点头。也学着沈奉一的样子托着腮帮在桌子上趴下来。
道,“可惜我。都帮不上什么忙。”
沈奉一像是忽然来了兴致。做出一副认真模样道,把头伸向薛婵旁边问道,“誒。薛主簿可曾听过云虚草?”
薛婵摇头道,“那是什么?”
沈奉一忽然收回自己那探出的脑袋,又做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道,“算了。不说了。”
薛婵反而被他这种要说不说的样子给吊起了胃口,不禁扒着沈奉一的胳膊问道,“沈大哥要说什么?”
沈奉一摇摇头,道,“不说了不说了。”
薛婵反而不依道,“哪有人话说一半的。你就说嘛。”
沈奉一看了薛婵一眼,轻轻咳了一声。道,“想听?”
薛婵点头如捣蒜。一脸谄媚模样,“嗯嗯。想听。”
沈奉一做出一副无奈模样道,“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不过这只是个传说。你可千万别当真。”
沈奉一说的玄乎。薛婵反而听得紧张。连连答应。
“薛主簿可曾听过妙恩泉。”沈奉一问。
薛婵点头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妙恩泉在云峰上上。莲溪庵也在那里。我幼时曾在庵里住过好一阵子呢。至于妙恩泉……我也曾和一个好朋友去过。”
沈奉一道,“哦。薛主簿还有这等经历。不知薛主簿觉得妙恩泉。景色如何?”
薛婵想了一想道,“清流激湍。泉水叮咚。景甚美矣。”
沈奉一赞同的点了点头道,“薛主簿可知那妙恩泉的源头在何处?”
薛婵摇头。
沈奉一神秘的说道,“在云峰山上。有一处妙恩崖。听闻那里有一处崖洞。里面长着云虚仙草。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所以才得妙恩二字为名。”
薛婵听闻后,微微皱眉,“我在莲溪庵那么久。为何不曾听人说过。”
沈奉一道,“薛主簿信不过我?想来是出家人看淡生死。此物对她们来说。不过是寻常草木。所以懒得与你提起吧。”
薛婵微微点头。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沈奉一一直颇爱捉弄薛婵,此刻见薛婵隐隐有些相信,便想着将她使劲诳一诳才好。他总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感到无比的快乐。
不禁摇头叹息道,“唉。如果我们有这云虚仙草。至少可以让那郭元宝尸身不烂。倒是帮了两位大人一个大忙。”
沈奉一说着微微叹了口气。
薛婵微微偏头道,“若是真有此物。怎的两位大人不知道么?”
沈奉一没有料到薛婵会有这般疑问,可薛婵这样问了。反而让他觉得这般撒谎捉弄,变得更有意思起来,“哦。两位大人是知道的。想来过两日裴大人或许丁大人便要去一趟的。只是不知他们得不得空。”
沈奉一故意说的正经。薛婵便有些当真。一时二人无言。各自托着脸想着心事。
等到裴玄贞回来时。已经是亥时一刻。只见辽远天际,无星无月。却是阴沉的吓人。
丁夔直接回了府中。倒是裴玄贞还有一些公务要办。便回了大理寺。没料到沈奉一也在。
裴玄贞将手里的灯笼递给沈奉一道,“沈录事。为何还不归家?”
沈奉一捏着那灯笼。微微犹豫道,“我……”
裴玄贞见他神色有异,不禁问道,“出了何事?但说无妨。”
沈奉一用指甲捏着那灯笼的提竿,轻声道,“薛主簿……可能去了云峰山。”
裴玄贞正在解披风,闻言停了手里的动作,问道,“何时去的?和谁去的?为什么去的?一直不曾回来?”
沈奉一觉察出来裴玄贞语气里的薄怒,不禁轻轻点头道,“嗯。应该是独身前去。因为我告诉她那里有可使死人不腐的云虚草,到此刻还……还不曾回来。”
沈奉一说完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只余下冷风吹的他心头一紧。也跟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