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权贵娇宠 > 第十二章
    她刚才听见丁夔説,沈奉一是他派下去接人的。这番做派,倒是有几分东家的意思。

    丁夔摇头,“阜阳亭主人另有其人。”

    薛婵还欲再问,便被沈奉一打断道,“此刻寒意未消,大家都在后舍间。不如你我三人也进去,彼此支会一声,先温杯热酒。稍晚一些,自然有人为大家引头,行花令也好,流觞赋诗也好。终归得是大家一处。”

    薛婵第一次参加这种赏雪诗会,并不知道接下来是如何安排,便望向一旁的丁夔,不想丁夔竟也正望着她。

    “贤弟意下如何?”

    丁夔开口问道。

    “全凭丁兄安排。”薛婵来此,不过是想着,如今万事未定,如果此次赏雪会能有所结识,对日后之事也多有助益。

    此刻巧遇丁夔,本就是意外之喜。想着一路同行也是好极。

    三人说着,便一起去了后舍间,丁夔在最前,而薛婵在最后。

    薛婵环顾四周。只见这后舍间,方圆数十尺。布局精巧别致,虽然不及殿宇楼台辉煌,却胜在清雅整洁。暗红色的帷幔拖曳在地,偶有寒风灌进来,吹得那帷幔轻轻晃荡。

    房间以一道锦屏一分为二,每一侧,都有桌案酒几,众人或两两相约,或几人一处。热闹非凡。

    丁夔领着薛婵和沈奉一二人,绕过外面的桌子,进入内侧,只见这里一张长几颇为整洁,只是比起外间狭小不少。

    众人都在外间顽闹。里面倒是清净无人。

    三人坐定。丁夔伸手从旁边的雕花梨木柜上,揽了一个四足空腹的小炉。小炉上面放了一个半大的漆木耳杯。那小炉口小却腹大。开有一口。

    案上有专用的长筷替代火筴。旁边的托盘里盛了裁好的细银炭。

    丁夔坐的端正,夹取银炭的动作利落又娴熟。想来是平时经常煮茶。

    薛婵静静的看着他煮茶热酒。心中一直在反复思量。这沈奉一为人热络。要不要托沈奉一代她询问一下。大理寺空缺一事。

    一日不为爹爹翻案。她便一日不得安宁。只有她进了大理寺。这事才算迈出了第一步。

    薛婵望着耳杯内翻滚的热水兀自出神。

    丁夔抬眼看了薛婵一眼,笑而不语。伸手往那水里扔进去了三朵白梅花苞。

    那花苞便在沸水里不停的翻滚。有梅花的香气随着蒸腾的水汽漂浮出来。

    在空气里幽幽飘荡。熏的人仿似置身梅林梦境。

    薛婵只盯着那白梅翻滚。却忽见半片云袖在眼前一闪而过,凉风夹着乌沉香的味道瞬间将清冷的梅花香气压了下去,薛婵的心跟着扑通通的直跳。

    裴玄贞在丁夔身侧坐了。他今日里穿了一身云缎锦对襟长袍。这料子看着素净。却是连细微之处也尽显富贵精致。

    薛婵能看见那袖口处绣的暗云吉纹。繁复秀致的恰到好处。

    此刻裴玄贞正拈了一只青玉釉瓷的小酒杯。他抬手。对着那耳杯轻轻一丢。

    酒杯就落在了那正在沸腾的热水之间。花苞被挤的无处可去。便都落在那青瓷酒杯周围微微攒动。

    雪白的花苞围绕着碧绿青瓷微微旋转,像极了窗外被积雪簇拥着的落雁山。

    酒杯里盛的是一等新丰酒。被热水一烫,便咕嘟咕嘟的溢出酒香来。

    “心断新丰酒。销愁斗几千。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丁夔缓缓念着句子,将那已沸腾的酒杯小心取出来。双手捧着递向裴玄贞,“大人。请。”

    裴玄贞接过那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露出了一个颇为放浪形骸的笑容来。

    薛婵望着他。只觉得外间晴日映着天地之间万丈白雪。也不及他这一笑来的晃人心神。

    裴玄贞将酒杯掷下。抬眼便看到了对面的薛婵。不悦的看向身侧的丁夔,

    “丁兄倒是言出必行。”

    丁夔又取了一只酒杯。添酒重新煮上。道,“如若让奉一补了录事之缺。那么主簿一职便又空了下来。若等朝廷分派官员过来。诸事繁琐。怕是赶不上年初做年典。

    倒不如我们这边举荐。报于朝廷。反倒省了不是杂事。也算为圣上分忧了。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裴玄贞又撇了薛婵一眼,对丁夔道,“举贤不避亲。大凡合了规矩。自然是无甚可说。只是。丁兄怕是得问一问。薛公子意下如何了。”

    说着,便又轻轻扫了薛婵一眼。

    薛婵听着他二人对话。隐约能明白。她让忠伯花钱打点。使大理寺空出来一个录事之缺。但是他们想让沈奉一补了录事一职。却有空出了主簿一职。

    眼下是丁夔有意让自己去做主簿。只是却先告诉了裴玄贞。未与自己商量。

    “大人既然在此。那我便问了。”丁夔说着。将新煮的酒取了出来。端着递与薛婵,“不知薛贤弟。此时以何谋生?”

    虽然与薛婵预计的微有差池。但也好过此事就比搁置。

    薛婵忙躬身接了那酒,“薛峦身无所长。不过是卖字为生。清贫度日罢了。”

    裴玄贞正取了长筷拨弄那炭火。听闻薛婵此言,忽的将那长筷扣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哦?薛公子卖字为生。倒是一门好营生。”

    “果腹而已。”

    裴玄贞望了薛婵一眼。心中想起那日裴三所说。那买宅子的公子。看着素净。出手倒是阔绰。举止也不似寒门小户。

    但又思及那一日见他醉酒后的神态。只觉得几分好笑。一时觉得心下犹疑。面上却仍是一副寡淡神色。

    “如此正好。大理寺正缺一名主簿。我有意举荐薛贤弟。不知贤弟意下,可有不妥?”

    丁夔问。

    “薛峦感激不尽。”薛婵将那杯酒饮尽。又另取了一只杯子来。将酒添满。放在那耳杯上热着。

    只待那酒温温滚起来。便取了递给丁夔,道,“薛峦困顿多时。今日得丁大人举荐。能有一处安身。不胜感激。一杯薄酒。聊表敬意。”

    她人在丁夔对面。只穿了单薄半旧袍子。披风解了挂在一旁的木施上。

    此刻她起身微微前倾,单薄的脊背盛不完满头黑发。便有半边顺着她的肩头滑了下来。

    裴玄贞忽然有一个错觉。像是旧年光影。忽然打在心口上。他坐直了身子。兀然的抬手撩了那垂下的长发。

    丁夔接了酒。薛婵刚要站直身子,忽然被人撩了头发。她微微一怔。

    裴玄贞望着那张脸。清秀的五官。只能算得上干净。像是忽然梦醒。眼前一切,哪有旧年人影。

    他慌的松了手。那长发便随着薛婵起身的动作,沿着她的背脊垂下。

    裴玄贞微微咳了一声,掩饰般的说道,“薛公子头发倒比寻常男子头发略长一些。”

    薛婵冷静道,“我自小头发便生的好。让裴大人见笑了。”

    薛婵以为。裴玄贞还会再讥讽自己几句。不想他却只是一反常态的坐了。安静的喝起茶来。

    薛婵难得见裴玄贞不为难自己。便只恭谨坐了。此刻丁夔亦不说话。

    薛婵便小声与沈奉一偷偷的说着话。

    沈奉一悄声问,“你是哪里得罪了裴大人。我看他颇为厌弃你。”

    薛婵低头小声答道,“我也不知道。他平日里就这般模样吗?”

    沈奉一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丁大人与裴大人相交已久。如今又一处为官。裴大人的习性。听丁大人略略说过。

    裴大人原先是蛮温和的一人。只是最近这四五年来。变得微微有些浪荡。听丁大人说。那裴大人。是为情所伤。”

    沈奉一说着。还做出了个了不得的神情。

    薛婵被他神情逗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自觉失态。又赶紧收住。

    却不知道她这样孩子气的神情。全落在对面二人的眼中。

    丁夔只端着一盏茶温和的笑着。裴玄贞却将眼光在薛婵身上定定的望着。

    只见薛婵将头埋的更深一点,问道,“那裴大人。是被哪家的小姐伤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的事情。总是想要知道更多。

    沈奉一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将头与薛婵的头抵在一处,

    “我也不清楚。只隐约听丁大人提起过。说那裴大人家里有一副画像。

    那画上的人,白衣似雪眉眼如画,跟菩萨似的。估计便是裴大人的心上人了。”

    薛婵心里微微失落,但还是问道,“哪家的姑娘?”

    沈奉一道,“谁知道呢。便连丁大人也不知的。”

    二人还欲再说。便听得外间躁动。

    原来是有人提议传花令做诗,四人既然来此。也不好故作姿态。便绕出了屏风。与其他众人一处传起花令来。

    那发起之人是一个中年男子,生得颇为健朗。此刻他手持字签筒,笑道,

    “在下乃阜阳亭主人。孙邈之。今日邀请诸位前来。不过是为的不辜负良辰美景。群贤毕集。哪怕留下一词半句。也是这场大雪的福气。”

    略顿了一顿,接着道,“今日里,无论各位,或是在朝为官,或是浪迹江湖。不分贵贱,以文会友。便由我做主,立了今日行诗的规矩。”

    说着便将手中字签桶掷出,一支白桃木精雕的细刻字签被掷了出来。

    上面一个月字。那人便将字签捡了起来,将带字的一面朝外。给诸人一一看过。

    “诸位,请看。这第一轮便以月字为主。各位须得每人做一句。含月字的诗。须的联系上下。自成一番境地方可。

    如若不成,我这里有梅花一枝。那做不上来的人,必须要饮酒三杯。头簪白梅。以示惩罚。诸位意下如何。”

    本就是饮酒作乐。众人自然拍手叫好。

    那阜阳亭主人先念了一句,

    “一轮圆月照金樽。”有人陆陆续续往下接,

    “金樽斟满月满轮”

    “圆月跌落金樽内”

    “手举金樽带月吞。”

    此一刻已成四句。却偏偏轮到了薛婵。薛婵心思不在此处,一时不得思路。略一卡壳。

    众人便是笑闹着将那只白梅花掷了过来。沈奉一最是爱闹。扑将着便把那梅花簪进了薛婵发中。

    一时群人哄闹。又被众人让着喝了三杯酒。此刻薛婵已经是面如红霞。醉的不成样子。头上簪了白梅,却更像是戏文里的仙子。

    薛婵趴在桌子上,微微眯着眼睛。清醒时候还好,一旦醉了酒。薛婵便止不住的想要望着裴玄贞。

    此刻裴玄贞也正将薛婵望着。只见她,面色酡红,一双眼睛里似盛了千山万水。头上一支梅花。便生出几分异样的妩媚神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