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经略使缺钱。
即便桑基鱼塘可令百姓富家,税收也是地方州府收税。故而柳恒更重视盐田。
他与冯梓行至盐田。将见到不明之事物,一一细细询问。
冯梓也不存私。如今他需抱大腿方能在本地立足,经略府自然是本地最大靠山。这从长乐长公主以女子之身就任经略使,便能窥出一斑:此处乃是皇家在朝廷之外的据点。
长乐长公主是女子,皇帝不愁她会争夺皇位武则天可没办法出现了。故而皇帝李钰定然力保长乐长公主能一直担任经略使一职。
这盐田便是冯梓“投靠”的投名状。若是投名状做得不漂亮,他这大腿抱得也不稳。若是做得漂亮了,长公主一直在福州,那他这盐田便稳了。
故此,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他自然不会存私。
冯梓与柳恒正说着如果精经营盐田,比如不应当将盐田租与盐户,而应官府自营:“晒盐时节,农忙一过,可以雇佣百姓晒盐,如此既能管控盐的去向,有可让百姓多些收入。”
他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一个军士飞马而来,老远便高喊:“报,经略使有令,请长吏即刻回城。”
柳恒面色一变。
那骑士已经冲到跟前勒住马翻身而下,单膝朝柳恒跪下:“卑下奉经略使之命,请长吏即刻回程。经略使有要事相商!”
柳恒朝随从喝道:“备马!”而后才让骑士起身,问。“可知是有和要事?”
骑士看了冯梓一眼,说:“一个时辰之前,朝廷八百里快马来报。”
柳恒眉心紧皱。八百里快马,如此定然是紧急要事。他也不敢怠慢,只对冯梓说:“子瑕,盐田之事便交给你了!”
说完他也不等冯梓回答,便快步想随从准备好的马匹走去。
冯梓眼看柳恒和那骑士策马而去。心中却在想着朝廷到底是发生何事了。他便在无知也知道八百里快马是信息传递最急迫的方式。那说明是十万火急之事。
然而朝廷与福州相隔数千里,能有何十万火急的大事非要福州参与的。难不成李钰遇到困境,要长乐长公主提供支持?
若是如此,会否对他产生影响?
他想了片刻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便也不想了,只叫了高进过来,对他耳边低语片刻,说:“可听明白了?”
“小的听明白了!”
“快去。若有消息,找裘掌柜派人护送你来。”
“是。那小的边去了,只是姑爷你这里……”
“你没跟我之前,我还不过得好好的。快去!”
“哎,我这便去!”高进说完转身便跑。
冯梓自是让高进去福州城打探消息。虽不能打探到机密,不过高进早先与城中小乞丐混熟,要打探小道消息也容易。
冯梓也无需探得机密。他只是如今不再福州城,消息太不灵通。
高进走后,他身边便再无随从,不过他也并非真此间纨绔,也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
他正要去监督自己池塘。
身后一人追上来:“冯主簿,请留步!”
冯梓转身对来人拱手:“牛参军,可是有事?”
盐田是长乐长公主“敛财”的重要手段,若是盐田真能做成,经略府自然不会只建一处盐田。因此此时修建盐田,经略府也遣人来观摩。
这牛参军便是长乐公主前来的观摩偷师之人。
牛参军乃是粮司参军,年纪不大,约莫三十出头。此人能在经略府担任后勤重要官员,能力自然不低。
冯梓自其眼中可看出他对自己分明有些不屑。他也不愿与此人深交。只是此人是长乐长公主遣来的,虽然只是观摩不管事,冯梓面子上也要敬上几分。
牛参军乃是读书之人,虽不屑冯梓出身,更看不惯他“媚上”举止。然这盐田之法,他观之,却是有可能令大齐盐政发生翻天覆地之变。他是贫苦人家出身,若是海水晒盐定能让盐价大降,普通百姓也能吃盐。
故而他便是再不屑冯梓,亦要学会冯梓如何建筑盐田,有疑问也不耻下问。
“冯主簿,前日你命百姓践踏泥浆,如今已是半干。不知何时才能碾平?”
“等到泥土入手不粘便可施为。”冯梓既然对柳恒没藏私,对牛参军自然也不会。“牛牛参军却放心。眼下修建盐田的百姓,便修建了我这些盐田。他们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牛参军可并非是要知道如何建盐田,还想知道为何那么做。如此方能日后他主持修建盐田时不至于出纰漏。
“冯主簿,既然要等泥土干后方能碾压,为何不一开始便将泥土碾平?”
冯梓没想这牛参军如何好学。他便也好为人师一次。说道:“牛参军,请随我来。”
他带牛参军来到一块尚未灌入海水的盐田,蹲下手摸盐田地表,道:“牛参军,你看这地面如何?”
虽然不雅,然而牛参军一撩衣摆,也蹲下伸手摸着地面。他只觉这地面竟然如镜面一般。手摸却五半点灰尘。
“这地面竟似涂了胶。”
“并非涂胶,只是这泥土浸泡海水,并且踩均匀了。此处红泥本就细腻。以海水浸泡,踩均匀后,泥粉便与海水中盐分结合,等压平晒干好,这地面既然便结成一块。不至于渗水。曝晒也不会开裂。”
“原来如此!”
牛参军也无需知道为何会如此。他只需知道为何要如此做便可。
他有趁机问了几个他这些日子见到却不明其中所以然的步骤。
冯梓也一一与他细说。
牛参军虽然瞧不起冯梓,然而读书人表面功夫做的极好。对冯梓面子上也是彬彬有礼,礼节上却是从不曾有亏。
又过得两日,冯梓尚未等到高进传来消息,他便从别人口中得到更确切的消息。
来人是柳宗桓。柳宗桓策马前来,见到冯梓便将他拉到一边,说道:“北寇十路犯边,长城内外烽火遍地。边境告急,朝廷命各地派遣援军北上,定要挡住北寇,以免他们南下关中。”
柳宗桓口中北寇,乃是指突厥回鹘等北方游牧民族。他们与大齐朝大致以长城为界。双方一直处于对峙。大体上,中原是处于防守。每年北寇均会犯边。只是这次十路同时进犯,却是十多年都没见过的。
关中乃是大齐朝北方粮仓之一,也是人口密集区。此时春耕更完。百姓定然不愿轻易放弃土地。若是北寇南下,关中可能就要变成十室九空。
朝廷自然不能放任北寇南下。
如此一来,朝廷在北边兵力便显得捉襟见肘,不得不向各地抽调军队北上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