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火凤、炽潍就这样被带回了净梵殿。
我身上的柔情丝虽然解了,双手却被捆神草绑得半点神力都施展不出;火凤的翅膀和嘴巴被子墨封住了,这下子倒真与火鸡差不多;只有炽潍,手脚自由,嘴巴自由,惬意得很。
虚铆命众神在净梵殿暂住一宿,我们则被送入地牢。
借着牢里昏暗的烛光,我细细打量着炽潍,暗道:凭什么我就这么难受,这孙子却能独自快活?
“大人,您为何如此盯着炽潍?”
炽潍站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不安的问道。
我冷笑一声,不客气道:“我想看清楚陷害我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炽潍脸色瞬变:“大人,您误会炽潍了。”
好吧,我误会了。
我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趁他不备突然飞身一蹬,将这白眼狼直接踹到了地牢的墙壁上,炽潍因反应不及,脑袋先着地,还未吭一声就昏了过去。
“你这是窝里斗吗?”
我才让炽潍也不痛快了,很快又有人想让我不痛快了,冷冷清清的的地牢里,这个女声越来越近。
我倒是有几分意外,没想到最先坐不住,来看我的竟然是她。
我左右瞧了瞧,找了个略微干燥的地方,大大咧咧的坐下,嘴角勾笑道:“你深夜探监,就不怕惹祸上身?”
“我为何要怕?”
一袭粉色长裙,这个孤傲的女子就走了出来。
我盯着她那一眼的纯碎,实在想不到,这么纯净的生灵,怎能做出这么邪恶的事情来?
良久,又叹了口气,她说得不错,她有何好怕的,一个检举我的首告,即算夜半来此,也不会有人怀疑她是我的同党。
“焱兮神君就没有话要问我吗?”
她越走越近,已经贴近牢笼,冷冽的声音让我不寒而栗。
我笑道:“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因为司闭吗?”
丹雘摇摇头:“既然你到现在都不明白,我多说也是无用的。也罢,你生来就多了许多令人望尘莫及的东西,自然不会去深究这些东西背后的阴暗。”
胡说八道!
我翻了个白眼,不留情面的反讽道:“丹雘,你若是来炫耀的,我勉强能接受;但你若是要来说教的,那我真的是一丁点都觉得受之有愧。”
“我不是来说教,更不是来炫耀,仅仅是想与你说说话,因为我知道过了今日,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哼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牢笼边,与丹雘面对面的站着,脸上带着一丝嘲弄,讥笑道:“你以为仅凭你跟桀骜的三言两语就能让我焱兮坐实魔君转生的谬论?你也太天真了,朗朗乾坤,不是你们串几句供,使点小计就能黑白颠倒的。”
丹雘不惧,反将手伸向我:“焱兮,我能摸摸你的脸吗?”
此话一出,惊得我一身冷汗,赶紧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手,警惕道:“你……不正常?”
丹雘的手悬在那里,脸上流露出一丝失落:“今夜机会难得,我们就不要谈明日的事,说说心里话不行吗?”
“哈……”
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番话来:“你跟我都这样了,还能谈心里话?”
“不行吗?”她悬着的手终于垂下了,落寞的问道。
不是不行,是根本不可能!
我做了个深呼吸,像躲瘟疫似的选了个离她较远的地方站定后方道:“我不知道你又在打了什么鬼主意,既然是最后一次话别,那我实话说了吧,我这辈子做得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阻止司闭娶你!”
丹雘哆嗦了一下,抬眼望向我,眼睛里竟蓄着一层水花,声音略带几分哽咽道:“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个,我说过,只是来与你说说心里话的。你为何不懂呢?”
能懂才怪!
我飞了个白眼。
她还在哆嗦,不依不饶道:“焱兮,你还爱着白止殿下吗?”
我干脆别过头去,甩给她一个冷酷的背影。
丹雘见状,低垂下眼帘,睫毛湿润起来,说话的语气更加伤感:“你到丹熏山来找我,是想问我耳鼠一事吗?”
我仍不肯答复,总觉得她此刻前来,有点给我挖坑的意思。
“唉……”
丹雘一声叹息,似有道不尽的苦楚:“我一番好意,送去一只耳鼠替你解毒,你为何要恩将仇报,冰封我的宫殿?”
瞧见没有,说她挖坑来埋我,她还真的开始铲土了。
我吞了吞口水,巴望着她赶紧滚蛋。
“既然你当真与我无话可说,那我走便是。”
睫毛一闪,水汪汪的眼睛又深深的望了我一眼,粉色的身影方依依不舍的离去了。
直到她身上那股独有的丹雘粉香再也闻不到时,我才长吁一口气。
只是今夜注定是不会平静的。
那伤情的丹雘小妖精刚走,肉包子就哼哧哼哧的跑来了。
它的身子小,牢笼的间隙困不住它,稍稍一用力,刮飞几根毛,身子便滑溜进来了。
我想着现在彼此身份尴尬,是敌是友,非常不明朗,便抬起一只脚,将它拒在一丈之外,冷冷道:“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肉包子瞧我那龟毛样,只得一屁股趴下,嗡嗡道:“你别这样。”
我算是服了,这些没脸没皮的东西,明明是他们设计了一火坑,蒙住我的眼睛将我一把推下去烧得我万劫不复,怎么现在一个个的反觉得是我委屈了他们?
我窸窸窣窣蹲下,用看敌人的眼神死死盯着肉包子,语气恶劣:“我的一缕相思笛呢?桀骜那混蛋为什么要把它藏起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记挂着那根笛子?”
肉包子焦躁不安道。
我眯着眼,哼了一声:“我当然要记挂它,四界之中,论真心待我的,除了它还有谁?”
“我呀。”
肉包子一屁股立起来,吧嗒吧嗒就往我面前跑,好在我反应及时,盘着的腿一蹬,直接将它蹬出了好远。
它哎呦哎呦的爬起来,又回到刚才与我对话的那个地方,踱着它的短蹄子,来来回回道:“你知道虚铆今夜为何不审继续你吗?”
“他老了,不能熬夜。”
我眼珠子一番,不假思索道。
“焱兮!”
肉包子有点生气了:“他派人分别去了赤阑殿、幽都之山还有飞上云霄殿,明日你真的是在劫难逃。”
“我为何要逃?”我反唇相讥道:“做了违背天道之事的,又不是我。”
“现在是讲这些的时候吗?”
肉包子重重的反问道。
我嘿嘿一笑,看得出肉包子还算有点良心,至少到现在说的这些话不像是继续挖坑埋我,便换了个口气,认真问它:“肉包子,你老实回答我:冰封丹熏山宫殿和清风殿的到底是谁?”
“是谁重要吗?”肉包子道:“我只问你一句,愿不愿意跟我走?”
“这有什么不同吗?”
“你若愿意,哪怕是豁出这条命,我也救你出这地牢。”
这句话倒窝心,我心头一暖,难得真心的笑了笑:“你待我倒是真的好。”
“我说过了,你是我的命定之人,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但只有一样,我若救你,你可愿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了,脸微微别过:“我也曾与你说过,我的命定之人不是你。”
“我知道,但他都尸骨无存了,你何必还这么惦记着他?算了算了,我允许你在心里留他一个位置,如此,你可愿意接纳我?”肉包子不死心的又道。
我摇摇头:“曾经有那么一个时刻,我怀疑过你,怀疑你就是他,因为你与他有太多相似的地方。比如,他叫白止,桀骜唤你小白;他曾是除我之外唯一一个能吹奏一缕相思笛的神者,而你也能够吹奏;他待我真心不移,你对我当真算得上不计后果的一往情深;还有桀骜,他……曾有过很多迷惑我的瞬间,我也真的被迷惑过。但你不是他,我现在确信了,因为你不会放任任何人诬陷我而置之不理的。”
说完见肉包子仍有所期待,我只好直白又道:“我心里只有一个位置,给了他,就再也容不下他人。你走吧,其实即算没有桀骜的陷害,我也不想活了。”
“焱兮……”
这话是真的,我坐了下来,背靠着牢壁,好像在说别人的事般娓娓道来:“我本想手刃穗姬草替白止报仇,然后再去见他,但我下不去手,我没办法为了增强自己的神力,而亲手杀了他们。好在清风殿这几日,我也想明白了,其实我报不报仇,白止都不会活过来,没有他的四界,我报仇有何意?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拖着司闭他们一起与我陪葬?我相信,日后等我见到白止,他一定不会怪我没有杀穗姬草,因为白止的心是四界之中最温暖的。”
“你真的这么想?那个白止真就这么好?”
“是的,他是最好的,再也寻不到比他更好的。”
肉包子听完,沉默着来来回回又走了许久,终于打定了主意,最后道:“你别急着拒绝我,你再好好想想。等到子夜,我会再来,若你改变了主意,我仍会带你离开这里。”
肉包子说完,转身要走,我笑着道:“不用了,我心意已决,不会更改。”
肉包子浑身一颤,停下来站了那么一会,什么都没有再说,又挤飞几根毛,钻出了牢笼。
与肉包子这么一吐为快后,我觉得浑身轻松起来,迎头倒下,想着:这一夜总算是要过去了。便闭上眼,安心的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两个衣着白净的俊俏神者威风八面的走入地牢,打开牢门后威严道:“焱兮神君,请。”
我打了个哈欠,想伸个懒腰舒展一下筋骨,才记起双手被捆了一夜,便翻了个身,躺在地上赖着不起,冲他们吆喝道:“我这人养生养惯了,一日三餐一餐都不能落,否则容易犯糊涂。你们去回禀了,再来告诉我,看到底怎么办吧?”
这两位俊俏神者相互看了一眼后,其中一个真就独自离开了。很快,便见他端着一个食盒进来了。
我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冲另外一个嚷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替本神君松绑?”
“这……”
“这什么?”我晃着脑袋好好的讽刺了一把:“你以为这是阿猫阿狗的地盘,没了这捆神草,我就能逃脱?那你也太小瞧虚铆那老西了?”
两个神者又相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那个替我拿来食盒的神者念术收了我的捆神草。
我左右活动了一下两只手腕,还能行动自如,便不计前嫌的大口大口啃着我的早膳。
肉包子说得没错,今日我是在劫难逃了,想必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用膳。既然如此,那我可得吃得饱饱的,免得到时候见到白止,皮包骨的没点肉让他抱着不舒服。
两位俊俏神者伺候我用完早膳后,就带着我、火凤、炽潍到了净梵殿的正殿。
我一路走一路看,虚铆端坐殿中主位,旁边站着子墨,左边正位上依次坐下来的是云湛、纤琼、瑶华;右边正位上依次坐下来的是柳陌,与他并席的还有慕辰,然后就是桀骜、丹雘,再往下还有后排坐着的是一些闲散游神,平素都难入我的眼,今日我自然也不会多瞧一眼。
“启禀虚铆长老,罪人焱兮及她的同党带到。”
虚铆没有说话,子墨手一挥,两位俊俏神者就退了出去。
我仍在琢磨着刚才那番话:罪人焱兮,是我,好吧,我认了;但同党……我疑惑的往左边一看,是两只被封了口的火鸡;我又转回头往右边一看,是稀里糊涂跟着我不弃的炽潍。
这样的同党,我是打心眼的嫌弃。
“焱兮,见到虚铆长老,你不下跪,还在哪里傻笑什么?”
子墨见我瞧来瞧去的没个正形气急败坏道。
我嘟了嘟嘴,两手一摊:“我在瞧我的同党。唉,真是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我自己都瞧得寒碜,我怎么会找来这么蠢的同党,难怪还未动手,就行踪败露,被你们一网打尽。我活该,谁叫我瞎呢。”
“放肆,焱兮!”
子墨一声怒吼,一道鞭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在我的双膝之上,我还未来得及叫唤一声,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酸爽真是谁挨谁知道。
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干脆一屁股跌坐在地,双手揉了揉生疼的膝盖,笑道:“原来鞭子抽人的滋味是这样的,想我焱兮从来都是抽别人,何曾有过被人抽的时候。但今日被子墨神君抽,倒也不算委屈。只是……”
我拖着长长的尾音,抬起头望着旁边傻愣愣站着的炽潍,不厚道的说道:“我的同党为何不跪?他可是我的得力干将,好多坏事他都亲力亲为。”
“大……”
“大”字刚出口,子墨的鞭子真就补了上来,随着一声噗通,炽潍也瘫倒在我旁边,他瞪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委屈的望着我,我甜甜一笑轻轻道:“我可以灰飞烟灭,但你也别想留住这口气。”
(未完待续)